第22章 舒清離開

掌燈時分,西烈月斜靠在軟榻上,翻閱著手中的名冊。這是吏部呈上來的新官員職位分配和近來的任職情況。她並不擔心科舉出身的平民學子,她們在朝中沒有太多利益糾葛且初入官場,都想著干出點成績,自然盡心儘力。倒是那些世家子弟……

「陛下……」

這幾日陛下終日眉頭緊鎖,若是別人覲見,她自當擋回去,可是門外那人,陛下或許想見也不一定。紫竹在屏風外想了很久,終於還是開了口。只是她才剛出聲,就看到西烈月臉色倏地一暗,紫竹心下微顫,趕緊說道:「二皇子在殿外已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說有要事求見陛下。」

「修之?」西烈月握著書卷的手一頓,他回來了么?

當年她看出修之並不想長留海域,海域也不適合他久待,才為他找了借口離開,沒想到,他竟會回來,難道是她看錯了?

放下手裡的書卷,西烈月立刻起身道:「快宣。」

「是。」

不一會,紫竹領著一個頎長俊逸的男子進了殿內。

燭火繚繞,照得殿內四下通明,一襲湛藍流金長裙將西烈月修長的身材襯托得越發挺拔。已經入夜了,她的髮絲低綰著,沒有梳起高聳的流雲髻,也沒有戴象徵著皇權的紫金釵,但是與生俱來的尊貴和久居高位的霸氣還是讓她看起來威儀不減。

秦修之斂下雙眸,單膝跪地,行禮道:「女皇陛下。」眼前的人,早已經不再是羽翼未豐的皇太女了,她是海域最崇高的王。

西烈月一向是喜歡這個淡泊清冷的皇兄的,修之回來出乎她的意料,不管如何,心中還是喜悅的。扶著修之的胳膊,西烈月笑道:「不必多禮了,回來就好。」

手上使了力道,秦修之似乎執意要跪著,這讓西烈月不解。據她對秦修之的了解,他不是迂腐之人。放開手,西烈月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明日,他就想返回蒼月,已經沒有時間寒暄迂迴,秦修之直言道:「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求陛下一件事。」

「你說。」什麼事這麼嚴重,讓他這般長跪不起?

「我想,問您借三千精銳。」

「三千?」西烈月輕挑秀眉,「你要幹什麼?」區區三千精銳對她來說,完全是小數目。她只是好奇,一向無欲無求、清高獨行的修之為什麼要問她要人。

秦修之有所保留地回道:「救一個人。」

「誰?」西烈月不容敷衍。

秦修之緩緩抬起頭,回視著西烈月精明的雙眸,沉聲回道:「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他被囚禁在蒼月,我一定要救他。」若是能救出商君,他可以不惜一切。

「蒼月?」西烈月錯愕,他竟是要帶兵出國嗎?雙手環在胸前,俯視著半跪在面前的修之,西烈月未應允也未拒絕,反問道:「你可知,調遣軍隊進入別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挑釁,意味著戰爭。秦修之沉吟片刻,嘆道:「我不需要軍隊,只要幾千精銳救人就好。」他的目的,只是救人而已。

又是救人,修之要救的,到底是何人?正當西烈月暗自揣測之時,一道嚴厲的女聲自他們身後響起:「派兵出國豈是兒戲?」

西烈月抬眼看去,能夠如此大搖大擺闖進御書房的,也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微微躬身,西烈月輕聲叫道:「母皇。」

秦修之心下一沉,她還是來了。低下頭,如平常人一般,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卻是冷淡到毫無感情,「上皇。」

上皇?他還是不肯叫她母皇,眼看這個她挂念了十多年的孩子,對她冷漠之極,西烈傾華的心如被針扎了一般痛。他有著和他爹一樣的絕色俊顏,溫潤脾性,卻比他爹更加愛憎分明。

畢竟做了一輩子的王者,自知心中的苦痛,皆不能表現在臉上,西烈傾華不再看向秦修之,而是對著西烈月說道:「隨意興兵,皇兒如何向群臣交代,何以向百姓交代?」

西烈月暗笑,明明心裡在意得要命,不然她老人家犯得著大晚上的從行宮匆匆趕來,現在卻一副為難修之的樣子。西烈月微微低下頭,不說話,等著看母皇演的是哪一出。

西烈月嘴角含笑,默不作聲。秦修之沉思不語,許久沒人接她的話。西烈傾華只得輕咳一聲,繼續說道:「軍隊不可妄動。但是,從禁衛軍中,調遣一千精銳出國,倒是可行。只不過,禁衛軍的使命是護衛我西烈皇室成員。」

原來如此,西烈月算是明白了母皇的意圖,她在逼修之承認自己的身份。果然,西烈傾華看向秦修之,冷聲問道:「修之,你,姓什麼?」

秦修之始終低著頭。西烈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袖間的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心中的怨怒不言而喻,母皇這樣逼他,只怕物極必反吧。

他不同意,西烈傾華就不會借兵,她在逼他!若不是父親的遺願,他不會回來見她,他厭惡這個冰冷齷齪,相互傾軋的皇宮,更不屑於所謂的王子身份,但是商君,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他的心會暖,會痛,商君……商君……

片刻之後,秦修之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冰冷,「三千,我要三千人。」

「好,就三千!」西烈傾華也在賭,這次是她留住這個兒子的最後機會。

「兒臣……西烈修之。」這個他早就摒棄的名字從牙縫裡擠了出來,也說明了他的選擇。

「好!」秦修之的不情願誰都能看得出來。西烈傾華故意忽略,拉著秦修之的手,一反剛才的嚴肅,溫和地大笑道,「我兒快起來。」

秦修之就範,西烈傾華心情大好,對著西烈月笑道:「調兵之事,皇兒以為呢?」

母皇都已應允,她還能說什麼。西烈月對著身旁的紫竹說道:「傳朕口諭,速調三千精銳,明日隨王子出海。」

「是。」女官才走出幾步,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等等,盡量選男子。」

「是。」

秦修之感激地對西烈月說道:「謝陛下。」無論如何,他總算是借到兵馬了。

「我兒記住,你既是王子,救人之事一完,應當立刻歸國,明白嗎?」

稍稍別過頭,修之禮貌卻冷淡地回道:「兒臣領旨。明日還要出海,兒臣先行告退了。」

西烈傾華滿意地點頭回道:「去吧。」

秦修之轉身,快步離開。遠去的頎長背影透著愁緒、失望。

秦修之退下之後,西烈月搖搖頭,不認同地說道:「母皇這樣逼他,強留他下來,又是何苦?」

「若朕真要強留,他絕出不了海域。朕要的是他心甘情願留在這兒,這麼多兒女中,朕虧欠他最多,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機會補償他。」每次看見修之的臉,她總會想到他父親,是她虧欠了他。

這也算心甘情願?補償他難道就是困住他嗎?這就是身為皇族的悲哀。西烈月心中不愉,卻也不想為此與她爭執,緩緩背過身去。

「朕回宮了,皇兒也早點休息吧。」年紀大了果然不中用了,才不過奔波了一點,她就如此疲倦,輕嘆一聲,西烈傾華轉身向外走去。

西烈傾華才走出殿外,紫竹就迎了上來,在西烈月身後回稟道:「陛下,左相求見。」

西烈月一怔,不禁失笑,今晚她這兒怎麼如此熱鬧?輕輕揮手,西烈月道:「宣。」

片刻之後,舒清清瘦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因為身上太瘦,肚子就格外明顯,不過三個月的身孕,看起來卻像五六個月一般。不是說軒轅逸一天到晚給她補嗎?怎麼還這麼瘦?

「你不好好在家安胎,大半夜的來我這兒晃蕩什麼?」嘴上揶揄著,西烈月還是上前一步,扶著舒清到椅子上坐下。

舒清淡笑不語,左顧右盼。西烈月奇道:「你找什麼?」

沒有看見預期的人,舒清有些失望地笑道:「我以為修之會在。」

「你也知道他回來了?」轉念一想,秦修之可能就是坐她家的商船來的,她知道也不奇怪,「他走了,你找他什麼事?」

秦修之果然來找西烈月了,這麼說,他這次回來,有可能也是為了商君。舒清微笑地搖搖頭,回道:「我不是來找他,而是來找你的。」

「什麼事?」白天不能說,一定要大晚上說?

「我要離開海域一段時間。」看著西烈月驚訝的眼,舒清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明天就走。」

「為什麼?」盯著舒清隆起的肚子,西烈月眉頭緊鎖,擔憂地說道:「你這樣子,走得了嗎?」現在不是出海的最佳時節,她這小身板,哪裡經得起海上的折騰。

乖孩子,你陪著媽媽跳瀑布,浸寒潭都沒事,這次為了救君姨,你一定能挺過去的,對不對?手緩緩撫上自己微圓的小腹,舒清臉上泛著淡淡的柔光,嘴上卻是堅定地說道:「我必須走。」

舒清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西烈月真的被她搞瘋了,語氣也有些急躁,「給我一個理由?」

舒清抬起頭,似笑非笑地回道:「和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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