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愛恨之間

馬車很快奔到了熙王府,西烈月下了馬車,立刻有女官迎了上來,在她耳邊簡單說了一下府內的情況,西烈月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臉色凝重而低沉。

舒清默默跟在她身邊,留意了一下周圍,府里下人不少,來回穿梭著,但是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氣氛壓抑而緊張,或許是人剛剛去世,府里只有門楣上掛起了兩個白燈籠,就再無其他弔喪的布置。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了熙王的院落,遠遠的就已經聽得斷斷續續的啼哭聲,西烈月匆匆進了屋內,守在外屋的侍衛看見西烈月,趕緊通報道:「陛下駕到。」

熙王府的人還有皇室其他的兄弟都已經聚集在外室,看見西烈月,紛紛跪倒,行禮道:「參見——」

西烈月不耐地揮揮手,說道:「罷了。」

越過眾人,西烈月進了內室。舒清猶豫了一會,還是悄悄跟著西烈月進了內室。

內室里,西烈傾華站在床邊,昔日叱詫風雲的女皇,如今的喪子之痛,讓她已經不年輕的臉上,滿是痛楚。齊峙站在西烈傾華旁邊,也是緊緊的蹙著眉頭。安慰的輕擁著西烈傾華。

西烈凌也已經早早的趕到了,束手立在那,看見西烈月進來,微微拱手行了一個禮,又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畢竟是多年姐妹,她心裡的感受也頗為複雜吧。舒清小心地觀察了西烈凌一會,她的樣子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妥,她的毒隱應該不比西烈倩淺,這樣的神清氣爽能堅持多久?

舒清立在內室角落裡,雖然她很想看看西烈倩死亡前的狀態,可是她不適合再往前走了,很努力,也只能看見輕紗隔斷的床上,躺著一個身著白衣的人,應該就是西烈倩的屍體。床邊上,哭喪的男子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坐在床沿,面無表情的男子她知道,是西烈倩的父親,斐汐渃。

果然是海域第一大家斐家之子,他能穩坐後宮數十年,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盯著西烈倩的眼裡雖然滿是掩飾不住的悲傷,但是那挺直的背脊,依然平靜的面容,足以讓人佩服。

西烈月站在輕紗之外,低聲請安道:「母皇,父君。」

西烈傾華輕輕點頭,聲音也有些無力回道:「月兒你來了。」

西烈月輕輕掀開紗簾,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西烈倩,臉色蒼白中帶著淡淡的青色,面容還算平靜,收回視線,西烈月扶著斐汐渃的肩膀,輕聲說道:「父君,小心身體。」

斐汐渃並沒有回應她,仍是痴痴地看著床上已經再也不能感受他疼愛的人兒。

西烈月輕嘆了一聲,退了出來,走去紗帳,卻看見舒清正在內室的窗沿旁,查看著一個香爐。

舒清輕輕撥弄著香爐里未燃盡的黑色粉末,裡面沒有花瓣的影子,全是粉末,未燃盡的都有這麼多,可見當時濃度有多高,但是光是吸食,就能因為過量而致命嗎?

舒清還在想在,肩膀上的重量讓她回過頭,西烈月也盯著她手中的粉末看了一會,給她一個出去說的眼神,兩人悄悄退出這間滿是悲傷和謎團的居室。

熙王書房裡,西烈月坐在主位上,天生尊貴的威儀再加上她刻意釋放的氣勢,讓匍匐在地上的太醫不住的發抖。

「太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熱天,太醫臉上的冷汗還是一顆顆的往外冒,「回陛下,熙王……熙王她心疾發作,正氣虧虛,臟腑損傷,致氣滯血瘀,胸陽不振,痰濁內生,使心脈痹阻,所以……」多年為熙王診治,雖有疾,但是經過調理,並沒有外間傳言的嚴重,她也不明白熙王為何會在一夜之間,就心疾突發猝死。

西烈月問道:「熙王有心疾?」

太醫不敢擦拭臉上的汗珠,咽了一口唾沫,「原就有,只是並不嚴重,不知道為何這次來勢兇猛。」

太醫說了一堆,舒清沒怎麼聽明白,只隱約知道太醫的意思,是心臟病發引發呼吸困難,如果是這樣,極有可能是吸食過量,心肌發生急劇的暫時性缺血缺氧所引起呼吸中樞衰竭。這在健康人身上可能要靜脈注射才會達到過量,而西烈倩本身就有此類疾病,病發更為容易些。

西烈月看向舒清,只見她輕輕點頭。真是熏香的緣故?不耐地對趴在地上的太醫說道:「你退下。」太醫如釋重負的趕緊磕頭退了出去。

西烈月對守在門外的熙王府管事問道:「最後陪在熙王身邊的是什麼人?」那些香會是她自己點的嗎?

管事微微低著頭,微顫地回道:「回陛下,是,一個伶人。」

這些天,她就覺得熙王不對勁,片刻也離不開那個雲袂,她就在猜想他是不是給王下了什麼咒了,誰想下午熙王和他呆在屋裡,才兩個時辰,就去了。可是這些她又不知道該不該稟報陛下,若是給熙王落下個貪圖淫色的名聲,那可不好,還是之後和斐後細說好了。

伶人?西烈月立刻問道:「雲袂?」

管事一驚,陛下居然是知道的。低下頭,管事輕聲回道:「是。」

「人呢?」

「關在地牢。」還好她知道王爺去了之後,立刻將雲袂關進地牢里,她就知道,這個人是個禍害。

「帶上來。」

「是。」管事立刻前去將雲袂押到書房。

雲袂進了書房,看見西烈月,臉上卻沒有半點慌張,反而大方地對著西烈月輕輕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挑釁。

西烈月讓管事出去之後,書房裡只剩下雲袂,她,還有舒清。西烈月走近雲袂,肯定的說道:「熙王是你殺的。」

雲袂滿不在乎地回道:「是她自己殺了自己。」他只是成全她而已,本來她還可以多活幾天,誰讓她自己本身就是個藥罐子。

雲袂與西烈月對峙著,互不相讓。舒清想知道的,卻不是這些。舒清猜測道:「那些花瓣只是掩人耳目,真正會致命的,是那些黑死粉末?」

她的話成功將雲袂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雲袂微眯著眼,面帶異色地看著那個立在一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而她卻道出了幽冥的秘密。

他的表情,也讓西烈月明白,舒清猜對了。

雲袂看了一會,最後無所謂地繼續看向西烈月,略帶諷刺地說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何必還問我。若不是絮,你也會和她一樣。不過,你那些臣子們,怕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她們全部都該死,不明白絮為何獨獨沒有對她下狠心。

眼前滿目暴戾冷漠的雲袂,實在不能和上次見到的那個平和淡然的男子相提並論,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西烈月實在搞不明白,「你們到底想要什麼。」用如此惡毒陰狠的手段,就只是要她們的命而已嗎?

雲袂冷哼一聲,眼中的不屑流露無疑,更加逼近西烈月一步,肆無忌憚地笑道:「要你們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高貴,要你們死,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說完,雲袂自顧自地笑著,甚至可以說有些癲狂。

這樣露骨的恨意,是為了什麼?他們的目的就是摧毀這些貴族的驕傲?西烈月陷入了沉思。

雲袂不知道是因為下午吸食幽冥毒性未過,還是真的大仇得報,太過欣喜,有些失控。再問下去也毫無益處,舒清對著門外叫道:「來人,帶他下去吧。」

雲袂被帶走了,西烈月還未能回過神來,她的表情似乎有了些頭緒,又彷彿茫然未知。面色也顯得過於蒼白。舒清扶著西烈月的肩膀說道:「你還好吧。」

久久,西烈月才輕聲回道:「沒事。」看來他們是對整個皇室朝廷充滿了仇恨,是針對西烈皇室而來。

站直身子,西烈月深吸了一口氣,向屋外走去。舒清跟在她身後,不太認同地問道:「你現在就要去?」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查下去,她需要的是太醫。

背對著舒清,不讓她看見自己難看的臉色,西烈月緊咬嘴唇,回道:「該來的已經來了,容不得我坐以待斃。」

忍耐著不斷湧上心頭的顫慄,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也再漸漸反映出對那幽冥的需要,但是這個時候,她不能讓自己再處於現在這樣一切都茫然未知的狀態上,她要知道原因,而風絮就是一切的根源。

安沁宣輕輕靠著石碑,看著風絮的背影,月光籠罩之下,素白的輕紗還有黑緞般的長髮,讓他看起來如幽魂鬼魅。

風絮從寬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支通體碧綠的長蕭,蕭身上雕刻著細碎的浪花,精緻而華美。輕揚的蕭聲緩緩響起,如平靜的海面上吹拂的清風一般細膩婉約,又帶著淡淡哀傷。不一會,樂音微揚,彷彿海面上吹起了一陣狂風,將海水掀起一波一波的狂潮,浪花流轉間,不甘與怨恨交織的愁緒表露無疑。當你期待接下來是狂風暴雨還是風平浪靜的時候,一個高音之後,戛然而止。

樂曲結束了,讓人意猶未盡,又彷彿就應該到此曲盡——人散。

風絮放下玉簫,冷笑道:「女皇陛下,歡迎再次光臨天涯芳草。」她終於來了,他可沒有時間再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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