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窺視之心

夜色慢慢降臨,御書房中,依然是燈火通明。西烈月隨意翻看著手中的奏摺,基本上都是些歌功頌德的鬼話,她初登大殿,這也正常。無聊地合上奏摺,西烈月問道:「菁葮,『天涯芳草』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一直立於案旁的菁葮上前一步,回道:「有些眉目了。『天涯芳草』是四個月之前在京城出現的,老闆就是那個叫風絮的男人,不過他平時極為低調,幾乎不出門,也不怎麼見客人。他手下的伶人多是海域人,集中在西面沿海一帶。表面上看,『天涯芳草』一切正常,不過屬下發現,大部分的伶人都身懷武功,有些甚至與我不相上下。」

原來功夫了得的不止風絮呢?伶人也需身懷絕技?西烈月感興趣地問道:「目前他們可有什麼異動?」

「沒有,除了做生意,很少和外界聯繫。」

「名單呢?」

菁葮自袖口掏出一張絹紙,恭敬地遞上去。西烈月展開看了看,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才短短不到半月時間,這上邊就羅列了朝廷將近四分之一的官員名字,不少還都是身居要職的重臣,這「天涯芳草」的魅力不小啊。

繼續看下去,西烈月玩味地笑道:「西烈倩?她不是病得快死了嗎?倒是還有這等興緻。」看見西烈凌的名字是理所當然的,可是西烈倩的出現就很奇怪了。她一向都是以虛弱形象示人的,除了娶了一個夫郎兩個側君之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花邊消息,與她病重的身體很相配。這次卻去伶人館,這就耐人尋味了。或許,這伶人館本身就和她有關?她才是背後操縱之人?

將絹紙輕輕合上,西烈月說道:「查一查『天涯芳草』與西烈倩暗中是否有來往。」

「是。」菁葮剛要出門,西烈月卻忽然叫住了她,問道:「季悠苒有沒有去過?」

菁葮想了想,搖搖頭。西烈月輕輕揚手,讓她出去。

這季悠苒真是有意思,今年三十有七了吧,沒有娶夫君,連個側君侍郎也沒有,記得幾年前,父親想要給她說門親事,母皇居然說「不需管她的私事」。這就奇怪了,莫不是季悠苒喜歡女人?可是這麼多年,也沒有聽說她身邊有女子相伴啊?季悠苒身上彷彿有著很多秘密一般。但這正合她意,不然生活豈不太過無聊。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她有些想念風絮了。

一樣的海藍輕紗,一樣的淡淡異香,西烈月把玩著香爐里的粉白花瓣。站在這三層樓閣里,可以看見附近的風景,尤其是樓下的小花園,置身其中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很美,想不到換個角度,置身於外,又是另一番風采。

身後傳來一聲清音,「小姐別來無恙。」

西烈月回頭,來人正是風絮。他還是一樣的白衣墨發,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不禮貌,也絕沒有獻媚討好的意思。西烈月爽朗地笑道:「風絮近來可好?」

風絮微微躬身,笑道:「承蒙小姐挂念,風絮很好。」她比他預料的來得早了。

西烈月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輕敲桌面,笑道:「你的好酒呢?」說起來,她還真是想念炙荊,辛辣霸道的味覺,真是不一般的享受。

「知道小姐來,早就準備好了。」風絮輕輕拍掌,外面的小童已經捧進來兩壇美酒。風絮拿起其中一壇,掀開蓋子,醉人的酒香迅速瀰漫開來,風絮笑道:「干?」上次跟她喝酒,確實痛快。

西烈月輕輕挑眉,拿起另一壇,卻沒有再舉起豪飲,而是慢慢地倒入酒杯之中,放在鼻子前輕聞,淺酌了一口,笑道:「今日,我可不是來拼酒的。」

風絮微微眯眼,放下手中的酒罈,等著她說明來意。

西烈月將酒杯放下,似笑非笑地回道:「來你這兒,自然是為了美人。」

風絮搖搖頭,笑道:「小姐眼光高,只怕風絮這裡沒有入得您眼的。」他可沒忘上次為她介紹的人,她絲毫不感興趣。

西烈月輕搖食指,回道:「風絮過謙了。我聽說,你們這兒有位雲袂公子,才華出眾,俊美無儔,不知是否有幸得見。」

雲袂,西烈倩每次來都見的人,上次風絮可沒有介紹給她,她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西烈倩神魂顛倒。

風絮臉上一僵,她來是為了雲袂?這兩姐妹的眼光還真是一樣的好。掩下眼裡的精光,風絮微微點頭,回道:「當然。」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身穿淺藍色外衫的男子,他微低著頭,看不清楚長相,整個人渾身上下透著平和之氣。走到西烈月面前,雲袂微微抱拳行禮道:「雲袂見過小姐。」

聲音低沉頓挫,彷彿上好的七弦琴所發出的音色,光是聽,就已經讓人神往了。西烈月拍拍旁邊的凳子,笑道:「公子多禮了,請坐。」

雲袂有些遲疑,在風絮輕微點頭之後,他才在西烈月身邊坐下。西烈月看著這個只用頭頂對著她的男子,心想莫不是西烈倩喜歡這種羞澀型的?西烈月盯著他,看他什麼時候才肯抬起頭來,忽然想到風絮還在,懶懶地說道:「麻煩風絮了。」

「哪裡,風絮先告退了。」出門的最後一刻,風絮看了西烈月一眼,只見她還是緊緊地盯著雲袂,對於他的離開,只是可有可無地回了一聲,「好。」

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根,他不知道自己胸中隱隱的不悅所為何來,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嗎?現在這樣豈不很好,他訓練雲袂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她們姐妹相爭,不正是他計畫的一部分?那麼他氣惱什麼?放下門帷,風絮不再看室內一眼,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的下一刻,彷彿只關心眼前佳人的西烈月卻朝風絮離開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唇角卻是意味深長地揚了起來。

兩個時辰之後,已是丑時了,萬籟俱靜。月亮顯得格外的明亮,可惜只是一彎新月,再亮,也不過那一抹弧線而已。

西烈月步履輕盈地步下一樓,風絮仍然如初見一般,在白紗紛飛的空房間里,坐在竹椅之上,手裡握著一本書。瑩潤的月光灑在白紗之上亦夢亦幻,美不勝收。西烈月慢慢走過去,風絮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她一臉笑意,輕笑道:「看來小姐今天很滿意。」

西烈月倒也爽快,點頭笑道:「雲袂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西烈倩喜歡,既有身為男子的氣度,又體貼入微。若是幾年前,她一定也心馳神往,只是現在,她更喜歡有個性的男人,例如眼前這個。

滿意就好,那麼他期待的好戲,怕是也不遠了,只是那排解不出的鬱悶不知所為何來。

伸了伸腰,西烈月朝外走去,站在花海的庭院之中,西烈月對著風絮笑道:「風絮,我走了,有空再來看你。」說完,瀟洒地不帶一絲眷戀,轉身離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風絮將手中的書慢慢地合上,輕輕摸弄著放在一旁的粉白花瓣。這是每個房間里都有的花瓣,異香四溢。在月華的洗禮下,粉嫩的顏色若有還無地流轉著幽藍的異光。

西烈月,多來幾次吧,你很快就會捨不得這裡了。

「天涯芳草」的門外,一棵高大的古樹之上,一個白衣男子橫躺在樹榦上,不時搖晃的腿,顯示著他的心情還不壞。手中的酒罈子似乎已經空了,半撐著頭,注視著那道炫藍的身影上了馬車,消失在夜色里。

安沁宣狹長的眸子邪氣地微眯著,轉頭看向那寫著「天涯」的小小石門,原來海域的「妓院」是這麼特別,他還沒見識過伶人是什麼樣子的。

彷彿他的小女皇喜歡光顧伶人館,為了投其所好,他是不是應該前去學習學習呢?安沁宣輕盈地翻身下樹,站在了「天涯芳草」的門口,噙著魅惑的笑容,走了進去。

安沁宣將手背在身後,彷彿在遊歷自家後花園一般,在「天涯芳草」里來去自如,這家主人真是有意思,知道他來了,也不派個人出來迎接。不過他的性格中有一點很好,就是非常懂得自得其樂。

這裡也算花團錦簇,卻沒有顯得太過脂粉味,另有一番明媚迷離的感覺。妓院卻沒有妓院的樣子,可見伶人館和青樓還是有所不同的。走到一座三層小樓前,安沁宣站在「芳草」二字前,欣賞著瑰麗纏綿的字體,不料卻從小樓里傳來一聲平靜的男聲,「公子是否來錯了地方?」

終於有人了嗎?安沁宣朝發聲處看去,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坐在一張寬大的竹椅上,手裡拿著一本藍皮書籍,正隨意地翻閱著。男子平靜的面容,隨意的姿態,在白紗紛飛間,彷彿無垢的書生,纖塵不染。

但看似隨意的姿態卻是可攻可守,他似乎也沒打算隱藏自身實力,空氣中的氣息被他催動得暗潮洶湧。安沁宣站在小樓前,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雙手環胸,痞痞地調侃道:「你們這裡不招待男客?」

風絮放下書,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平靜的面容在看清安沁宣的臉之後,也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絕世的容顏,頎長的身形,尤其是那一雙狹長的眼睛,閃著魅惑的光芒。還有那張噙著戲謔的薄唇,彷彿永遠都是輕揚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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