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廳里,予函和蕭縱卿坐在主位上,商君、祁風華居左,秦修之、隴琉璃居右。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秦修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倒是商君,一直盯著手中的茶,一臉的凝重,不知道他的毒解了沒有。秦修之掩下關心的目光,也盯著手中的茶不言不語。
拜帖送來之後,君就這樣陷入自己的思緒里,問他什麼,他也不答。蕭縱卿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讓他一顆心晃晃不寧。
拿著火紅的拜帖,予函心情大好,笑道:「我們想盡辦法,都未能接近方繁,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沒想到方繁居然會主動邀約商君,終於找到機會換取令牌了。
輕晃著拜帖,予函低笑道:「這方繁一向懼內,亦不好女色,為何會選在青樓會客?真是有意思。」
何紹華得意地笑道:「在青樓更好,找些手腳快的姑娘進去,更容易偷到令牌。」真是連老天都在幫他們。
予函敏銳地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只有他一人欣喜的樣子。商君沉思,秦修之心不在焉,蕭縱卿、祁風華則是滿目凝重。看向商君,予函問道:「這次會客,商君是不是有什麼安排?」
商君盯著手中的清茶出神。予函以為他沒聽見,正想再問一次,商君忽然抬起走,侃侃回道:「明日,予函易容成方繁,何成、紹華,你們倆易容成侍衛,戌時乘馬車,在囚禁厲大人的府邸附近等候,我也會在戌時赴宴。三兒,你找幾個手腳靈活的姑娘在青樓里,準備裡應外合。換了令牌之後,派人立刻送到予函手中,我在青樓里拖延方繁。要在他離開之前,把令牌換回去,以免打草驚蛇。不過予函要記住,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定要把握好。」
他果然是有了安排,予函爽快地回道:「好,你放心。」
看向秦修之,商君說道:「易容之事,就麻煩修之了。」
秦修之抬起頭,應道:「嗯。」
兩人第一次眼光對上。依舊是那雙溫潤的眼,商君卻覺得不自在,立刻移開視線,對著予函說道:「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各自做好準備吧。」
「不行!」
「我不同意!」
商君話音才落,兩道怒吼立刻響起,眾人被他們激烈的樣子嚇了一跳,不解地看向他們。在眾人灼灼的視線下,蕭縱卿和祁風華對看一眼。蕭縱卿走到商君身邊,說道:「你身上有傷,不能去冒險。」說完立刻向祁風華使了一個眼色。祁風華馬上接話:「對,你身上餘毒未清,功力已退了七八成,現在身體極弱,若是發生什麼意外,妄自催動內力,必傷心脈。所以絕不能去。」
只有他們才知道,商君是女子,方繁約在青樓,說不定就是為了要試他的身份。絕不能去。
相對於他們的激動,商君異常平靜地回道:「我自有分寸。」
「君!」蕭縱卿狠狠地瞪著他,冷聲說道:「青樓之約分明就是一個陷阱,你到底在想什麼?」「青樓」二字,蕭縱卿說得尤為重。方繁是只老狐狸,在監斬武家的時候,就見過君一次。約在青樓想幹什麼,君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還一定要去!
蕭縱卿真恨不得掐死他。商君又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予函輕咳一聲,開解道:「蕭門主,其實商君只需要在青樓里拖延方繁,並不用與他發生正面衝突,只要我們動作快一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若是擔心商君的身體,可以在青樓里多派些人手保護,你別太緊張了。」
問題是小君是女人,這句話又不能說出口。祁風華又是氣又是急,直接吼道:「你不懂就不要說話!總之就是不行!」
予函身為睿王,幾時被人這樣吼過。雖然他只是臉色一暗,身邊的人卻看不得自己主子受辱,就要衝上去與祁風華動手了。
「夠了!」商君低喝一聲。他平時極少動怒,花廳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商君起身,冷聲說道,「別吵了,明天一切按計畫行事,就這麼決定。」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君!」蕭縱卿立刻起身追了過去。
祁風華也想追上去,手忽然被人拉住,不耐煩地轉過身,竟是秦修之。祁風華微怔,冷聲問道:「幹什麼?」都是他害小君受傷,這段時間他也沒來看過小君,祁風華對他的印象極差。
祁風華冷麵以對,秦修之並不在意,微微拱手,輕聲說道:「祁公子,借一步說話。」
他和他之間有什麼好說的?祁風華本想一走了之,轉念一想,小君對他似乎頗有好感,他倒要好好試一試,這秦修之哪裡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花廳。
眼光掠過一左一右離開的四人,予函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出了花廳前的庭院,秦修之走在前面,祁風華緩步走在後面。盯著他頎長的背影,祁風華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秦修之除了長得好一點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兩人走進一座小亭子,祁風華斜靠著石柱,雙手環在胸前,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修之回過身,也不再客套,直接問道:「商君的傷勢到底如何,修之懇請祁公子坦白告知。」
叫他出來就為了這個?祁風華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沒用,何必還要問?」
秦修之微微皺眉,這位祁公子對於自己似乎有敵意。看來要知道商君的傷勢,還得耍些心思才行。心中暗自思量一番,秦修之輕嘆一聲,說道:「在祁公子眼中,修之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商君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與他多次患難與共,我或許是那個能說動他的人。」
這話也有些道理,以他對小君的了解,估計小君這兩天都不會見他,更別說勸了。讓秦修之去勸,或許真比他有用。想了想,祁風華終於說道:「小君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中毒了,只是他一直都用內力壓制,你們不知道而已。那次你受了傷,小君發了瘋一樣要為你報仇,不顧自己中毒已深,妄動內力,讓毒氣侵入心肺。我一時間查不出,他中的到底是何種毒物。時間緊迫,唯有用紫瀧藤為他驅毒。紫瀧藤能解天下奇毒,但是練武之人都不願意使用。」
兩個月之前?難道說,與莫殘一起對敵黑衣人的時候,商君就已經中毒了,怪不得他一路上都臉色蒼白。他們都太粗心了,居然毫無所覺。聽到紫瀧藤能驅毒,秦修之急道:「為什麼習武之人不用呢?」
「紫瀧藤藥性極為霸道,凡是練武之人皆有內力,內力與紫瀧藤相衝,兩敗俱傷,內力越強,反噬也就越強。所以,要用紫瀧藤,必須散盡內力。」習武之人,有誰願意散盡內力,還不如死了算了。
秦修之驚道:「也就是說,商君現在已經武功盡失?」
那倒沒有,不過祁風華卻不願意對秦修之吐實情。為了讓秦修之全力阻止商君,祁風華自然是怎麼嚴重怎麼說了。滿臉愁苦地搖搖頭,祁風華嘆道:「可以這麼說,為了救他的命,我別無選擇。小君一直以他的武藝為榮,你可能不會明白,習武之人,若是沒了武功,簡直生不如死,因此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他。」
「他的內力還能恢複嗎?」商君手持長劍,白衣勝雪的樣子他見過,那絕世的風采讓人過目難忘,他不能想像這樣的他,若是失了武功,會怎麼樣。光是想,他已經不能接受,更何況商君!
「小君的功力深厚,一時間難以散盡。我一直用類牧草壓制他的內力,待毒解了之後,停用類牧草,輔以針灸,內力或許可以恢複一半吧。但是用類牧草壓制內力是極冒險的事情,這其中,只要小君稍動內力,一切都功虧一簣。到時紫瀧藤的反噬,毒氣的侵蝕,立刻就會要了小君的命!」他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是若是小君妄動真氣,他的武功真的就要廢了。
為何他們認定商君去赴宴就一定要動武?秦修之不解地問道:「方繁與商君之間有仇怨?」
這人的心思倒是很敏銳,祁風華也不避諱,回道:「是,方繁這次表面上宴請小君,實際上,就是為了要抓住他。估計小君是想將計就計,才會以身犯險,這也是我為什麼,絕不許他去的原因。若是去了,哪有不動手的道理,小君只怕是有去無回了。他一輩子都太苦,只想著承擔責任,照顧別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你若真的關心他,就一定要勸他,決不能讓他去。」
剛才聽祁風華說商君的病情,他心中早已暗暗有了決定。秦修之沉聲說道:「祁公子,修之有一事相求!」
祁風華輕輕揚眉,等著他說下去。秦修之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側,在他耳邊低語。
聽完,祁風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複雜地盯著身側的秦修之,他真的要這麼做?
……
蕭縱卿跟著商君進了屋內,大門立刻被他砰的一聲關上。
商君坐在桌旁,仍是不說話。蕭縱卿急了,「君!方繁這次忽然邀請,必是不懷好意,他見過以前的你,難道你不怕身份被揭穿嗎?」明知道是個陷阱,他還要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