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未婚妻死了,他也不回去奔喪嗎?軒轅逸若不走,蒼月受降一事就勢必要繼續談下去。尤霄再次蹙眉,問道:「蒼月有沒有找到關於隴宜亥的可疑線索。」
「目前鐵甲軍還未有明確線索說明睿王沒死。」
將書丟到桌上,尤霄背著手,在大帳里來回地踱著,頗為急促的腳步,顯示著他狂躁的心緒。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尤霄忽然說道:「召集各將領,現在,正是反擊的大好時機!」
聽了尤霄的話,探子有些驚恐地抬起頭,急道:「但是主上說不可輕舉妄動——」
話還沒有說完,探子的聲音在尤霄鷹般陰鷙的雙目注視下,越來越小。咽了咽口水,探子趕緊回道:「屬下立刻去辦。」說完迅速退了出去。
尤霄始終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骨骼咯咯作響,聽得人毛骨悚然。
他以戰死的假消息迷惑東隅,他們正是放鬆警惕的時候,此刻軒轅逸又六神無主,這次是反敗為勝的最後時機,只要在回京路上設埋伏,定能要了軒轅逸的命。他絕對不會放棄,他一定可以向隴趨穆證明,他能打敗軒轅逸。
……
官道越來越寬闊,道路上的車隊行人也越來越多。不少農婦端著水果來回叫賣著。沿路上,簡易的茶寮里,也坐滿了往來路人。
何成駕馬,走到馬車前,對著與隴宜亥一同坐在馬車前駕的秦修之微微躬身,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還有三里就是城門了,少爺、夫人是否要休息一會,晚一些再進城?」
秦修之看看周圍熙熙攘攘往前趕的商旅車隊,想了想,看著身邊的隴宜亥說道:「我看不必吧,一行人在路邊歇息也不方便,早日入城,也可以早點休息。出發吧。」
秦修之所言也有道理,車隊就快進城了,一行人偏要在城門外休息,這樣更加引人注目。隴宜亥輕輕點頭。何成得到主子的示意,不再啰唆,「是。」
馬隊繼續向城門行進。何成對著前面的何紹華還有幾名王府的家將說道:「你們幾個跟我到隊伍後面來。」主子易容了,他們沒有易容,萬一在天城裡被人認出來,那就是給主子惹了大禍。
襲慕看了何成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激賞之色,輕輕策馬,他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越靠近城門越熱鬧,進出城門的人很多。雖然現在蒼月已經是內憂外患了,但是天城作為一國之都,依舊保持著它該有的繁華和穩定。馬車慢慢通過城門,隴宜亥坐在馬車前,小心地駕著車。這些守城的將領都認識他,隴宜亥心裡有些緊張,面色卻不敢有一絲變化。好在守城將領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為難,車隊順利進了天城。
穿過門廊街,車隊慢慢行至最為繁華的前門街,一行人懸著的心才算稍稍回了位。商君隔著門帘,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擁擠又急促的人潮,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起來。四年,整整四年,隴趨穆,我終於再一次和你站在同一塊土地上,這一次,我必要為武家討一個公道!
馬車走得很緩慢,因為前門大街上擁著很多人,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匆匆忙忙地走去。有些人不時地低聲交談著,有些人默不做聲地隨著人流。隴宜亥敏銳地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即使這裡是繁華的前門街,中午時分,也不應該聚集著這麼多人,看他們的樣子,更不像是來趕集的。
秦修之也發現了周圍的人群有些不對勁,對著前方的襲慕說道:「襲慕,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襲慕領命,翻身下馬,走近人潮,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襲慕對著身邊的人大聲問道:「大叔……」話還沒說出口,身邊的人已經衝到前面去了,試了幾次,都是如此。襲慕乾脆抓住正迎面而來,衣衫有些襤褸的年輕男子的肩膀。男子吃痛,嚇了一大跳,驚道:「你幹什麼!」
稍稍鬆了些手勁,冷聲問道:「你們急匆匆要去幹什麼?」
原來也是想湊熱鬧的,男子稍稍放下了心,口氣也輕鬆地笑道:「你不知道?外地來的吧?城中法場上,有人要被斬首啦!聽說斬的還是個大官呢。」
大官?襲慕隱隱感覺到蒼月朝中必是又出了什麼事情,追問道:「是誰?」
「我怎麼知道。」男子不耐地扭動著肩膀,卻怎麼也掙不開襲慕的鉗制。男子哭喪著臉,說道:「你放手好不好?我還要去看熱鬧呢。」
眼見這人身上他也問不出什麼,襲慕放開了手,男子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子。
襲慕回到馬車前,一行人已經停在路邊。商君和蕭縱卿也下了馬車,襲慕走到秦修之身後,回道:「主子,前方有個刑場,據說今日要斬一名朝廷重犯。」
商君心中立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隴趨穆也有些急了,問道:「是誰?」
襲慕搖搖頭,這些市井之徒,所知有限。
襲慕不知道,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商君轉過身,看向身邊始終不語的蕭縱卿,輕聲問道:「三兒,是誰?」難怪剛才他一直說外面人多,不讓他下車。只是這被斬之人,到底會是誰呢?
蕭縱卿本不想說,但是在商君的注視下,還是沉聲回道:「前御史大夫——黃岐。」
「黃大人?」隴宜亥大驚,怎麼會是他,黃大人可是先帝在位時欽點的最有學問的文官,多年來備受尊崇,門生眾多,如何落得這等下場?
商君倒是平靜很多,淡淡地問道:「罪名是什麼?」
看商君面色如常,蕭縱卿才放下心來,回道:「結黨營私,迫害忠良。」
商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隴趨穆真是手段高明,黃岐為官正直,忠於朝廷,卻落得個「結黨營私,迫害忠良」的罪名,就如同父親,一生征戰沙場,為國為民,最後卻死於「叛國通敵」,多麼諷刺。
結黨營私?商君忽然想到什麼,追問道:「厲陵厲大人是否也受到牽連?」當年父親含冤受屈,厲陵雖然沒能做什麼,但是他畢竟是父親多年的好友,也已是個垂暮老者,實在不該再遭橫禍。
輕拍商君的肩膀,蕭縱卿安慰道:「厲大人因為年事已高,已被皇上御准告老還鄉。」雖然實為削權流放,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可惡!」隴宜亥一拳重重捶在車轅上,忽來的力道讓馬驚得立起了前足。好在流雲一把抓住韁繩,穩住驚馬。蕭縱卿臉色微變看向隴宜亥,冷聲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這裡是天城,隴趨穆的爪牙遍布,稍有不慎,他的小命就要不保。
「我要去送黃大人最後一程。」雙拳緩緩鬆開,隴宜亥易容後的臉上,一片死寂,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蕭縱卿正要開口阻止,商君輕輕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道:「三兒,安排琉璃和家將們回去休息,我們陪他走一趟吧。」
「你也要去?」看看前方擁擠的人潮,蕭縱卿的眉頭幾乎要攪在一起了,隴宜亥搗亂就夠了,商君也跟著起鬨。
「嗯。」商君堅定地點點頭,兩人眼神較量一番之後,蕭縱卿最後還是敗下陣來,他好像永遠也拒絕不了他的請求。有些煩躁地轉過頭,對身後的黑衣男子低聲說道:「流溪,帶他們到西巷別院休息。」
「是。」流溪領命牽著馬車往旁邊的小巷走去。蕭縱卿回過頭,商君已經和隴宜亥、秦修之融入了人潮之中,蕭縱卿低咒一聲,趕緊追趕上去。
何成為難地站在原地,跟在睿王身後,又怕被人認出連累主子,不跟他又不放心。最後,何成還是跟在了隴宜亥一行後面,只是隔著幾排人。
越靠近法場,人潮越是洶湧。法場兩邊,站滿了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的士兵。商君微微抬頭,看向法場的最外圍,一字排開的弓箭皆對準了那半人高的檯子。台上跪著一個滿臉血污的中年男子,披散的髮絲遮住了臉,看不清楚樣子,不過那背脊卻始終挺得直直的。
這場景太過熟悉,不同的是當年跪在台上的,是他的父親!耳邊是百姓紛擾的議論,入目皆是寒光利劍,恍惚中,家人利箭穿胸,血染黃沙的夢魘彷彿又在眼前上演了一次,商君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暖春的正午,他卻覺得自己置身冰窖。旁邊小小的推搡,他竟是站不穩。
「小心。」秦修之立刻扶住他的手,手中的冰冷和明顯的顫抖,讓秦修之心不安起來,停下腳步,握緊他的手,關切地問道,「商君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手心緩緩傳來的溫暖和力量,讓商君回過神來,虛弱地笑笑,沒有回答。
走到離法場三丈之外,人群擁擠推搡越來越明顯,幾乎挪不開步子。蕭縱卿好不容易走到商君身邊,隴宜亥、商君和蕭縱卿被流雲、襲慕護在中間,沒有被人群推搡,不過商君的臉色還是很難看。蕭縱卿有些後悔讓商君來了,但是現在四面八方都是人,想走也走不了。
幾聲鼓聲,從法場中心傳來。急促沉重的鼓點,讓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一個手拿黃絹的官吏走上半人高的檯子,站在黃岐身邊,大聲念道:「前御史大夫黃岐,為官多年,借職務之便,結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