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之明白他的打算,但是看向旁邊百丈有餘的山峰,他搖搖頭,回道:「不行,你背著我受拖累,是不可能躍到旁邊的山峰上的,躍下險峰,也一樣是避不開他們的箭陣。」商君剛才低語的溫熱氣息還殘存在耳邊,提醒著他,秦修之淡淡地堅持道:「而且……商君剛才讓我不要離開這裡。」
聽到秦修之提起商君,襲慕怒了,揮刀越發狠絕,哼道:「不戰而逃,那樣的人不值得您相信他!」
秦修之輕輕一笑,平靜地回道:「他這麼做,必有原因。」不為什麼,他就是相信。
不置襲慕於死地,對方似乎死不罷休,險峰下奮戰的四人也受了傷,精疲力竭,這樣下去,只會一起死。秦修之對著氣息也漸漸不穩的襲慕說道:「你帶他們先走,這裡的環境不利於你們,看準機會再來救我。」
就在秦修之說話的時候,一支利箭刺穿了襲慕的右臂,血立刻噴涌而出,箭還留在手臂上,襲慕不為所動,沉聲回道:「襲慕領命,誓死保護皇子!」
換言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前面,秦修之急在心裡,卻無計可施。
就在襲慕揮刀的手漸漸麻木的時候,對面一陣騷動,也停止了放箭。
秦修之上前扶著幾乎脫力的襲慕,急道:「襲慕,你怎麼樣?」
襲慕用刀撐著地面,倔犟地站著,戒備地盯著對面,搖頭回道:「我沒事。」
「什麼味道?」從對面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瀰漫整個山谷,他們又想玩什麼花樣?
聞到這味道,秦修之驚道:「火油!」
他話音才落,對面山頭上忽然躥出十幾個人,手裡握著刺目的火把,只見他們將手中的火把丟到黑衣人附近的草叢裡,立刻火光衝天。黑衣人還沒弄明白為什麼會有火油從山頂流下來,就已經置身火海。
「啊!」
身上燃火的黑衣人發出慘烈的嘶吼,有些為了躲避火苗,直接跳下山道,但是火油是順著山澗來的,他們跳下後,身上的火苗立刻點燃了山道,一時間山谷里彷彿火海。
原來在山道上的四人在停止放箭的時候就已經躍上險峰,五人將秦修之護在中間,對這峰迴路轉的局勢看得一頭霧水。正當他們納悶的時候,對面火海中再次飛出數支長箭,箭法精準,箭尖直嵌入險峰下的石壁上,箭尾還綁著一條粗麻繩,幾個衣服已經著火的黑衣人急忙跳上麻繩,向險峰上衝過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領頭的中年男人。
襲慕衝到崖壁,揮起彎刀,想要斬斷麻繩。對方早有準備,一邊走著,手中的箭也繼續放,這次的目標,是秦修之!
「主子小心!」為護修之,襲慕不得已,只能揮刀斬箭,眼看中年男人離他們越來越近。
一抹銀光閃過,如一條纖細的絲帶飄過眼前,七八根粗壯的麻繩立刻被截斷。站在上面的黑衣人失了依託,瞬間掉下山道,被火海吞沒。
襲慕回身看去,身後站著他剛才咒罵的「貪生怕死」之徒——商君。
「你?」面對著眼前孑然而立、淡笑傲然的男子,襲慕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商君收回軟劍,笑道:「我說了,寡不敵眾,我只有先走一步去找人幫忙了。」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修之迎上前,奇道:「商君,可是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才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能找到人,還有這麼多火油?他一直相信商君有自己的打算,卻不承想他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即使離了十來丈,他依然能感受到熊熊火焰的熱力。
商君大笑道:「龍峽谷是山賊的天下,他們無處不在。」飛鷹寨的一線天就在帝王業後面不遠,上次他幫冷冽勝了席邪之後,冷冽就運了很多火油在一線天上,他正好一用。
站在唯一不受大火侵蝕的峰頂,商君微笑著解釋道:「這裡之所以叫帝王業,不僅是它的位置最為尊貴,傲視群峰,還因為它獨立於峽谷中央。峽谷里最常用的攻勢,一是箭陣,二是火攻,三是泥流,而這裡,是唯一能躲這些攻勢的地方,他們以為這裡孤立無援,其實它才是最好的位置。」
秦修之放眼看去,原來青翠的山,現在已是火光衝天。不管怎樣的風景,在這裡都能盡收眼底,卻不受其擾,果然不負帝王之名。
「商君,我損失了八十桶火油。」商君和秦修之興緻頗好地看著風景,一道漠然的男聲冷冷地傳來。
商君好笑地回頭,迎向冷冽難看的黑臉,本來猙獰的臉,在治過之後雖有些好轉,只可惜他煞氣十足,所以還是一樣的猙獰。商君瞭然地笑道:「我記下了,你是要銀兩還是絲絹?」
冷冽想也不想地回道:「我要龍誕新茶。」
商君頭疼,「你還真會挑!」龍誕新茶,一年才出多少?每個人都想要,舒清真應該繼續擴充茶園才對!
冷冽揚揚眉,冷聲回道:「過獎,你教得好。」
他們的鬥嘴石舫是見怪不怪了,不過看著對面越燒越旺的山峰,他擔心地問道:「大哥,這火一直燒下去可怎麼得了?」把龍峽谷的樹林都燒光了,他們哪裡還有地方隱蔽,還怎麼營生?
商君胸有成竹地回道:「石舫放心,這裡是西北風向,再燒過去就是光滑的絕壁,沒有草木,沒有火油,很快火就會滅了。」
這些人就是商君剛才說的山賊嗎?他們和商君的關係非同一般。秦修之凝視著商君的側臉,有些疑惑,無論是慕容舒清那樣清雅脫俗的大家小姐,還是眼前窮凶極惡的山中草莽,他都能引為知己,廣為結交,他到底有著怎樣的魅力呢?這樣的人,他的心會為他而起落,是否也是正常呢?
商君感覺到秦修之有些灼熱的視線,看向他,卻發現他的手臂在剛才的箭雨中被箭擦出了一道口子,「你的手受傷了?」
秦修之無所謂地笑笑,回道:「沒事,皮外傷。」比起襲慕他們,他這根本就算不得傷吧。
「我看看。」商君扶著秦修之的右臂查看,皮肉被箭刺破,血一點一點地往外滲,在墨綠錦袍的掩蓋下,並不明顯,傷也不算重,商君卻沒來由地煩躁。看看下面還火星不斷的山道,再看看秦修之的傷口,商君沉聲說道:「冷冽,看樣子這火還要燒一陣子,去你寨子里休息一會兒吧。」
冷冽若有所思地看著商君異常緊張的臉,回道:「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一行人越過身後的山峰,向一線天走去。
龍峽谷內,衝天大火,足足燒了兩個多時辰,夜幕因為這場奇異的山火,染紅了大半個天際,也牽動了兩軍主帥的心思。
東隅主帳。
龍峽谷內,火光繚繞,燒得好不痛快,整個天際被渲染得火紅一片。主帳里,軒轅逸微眯著眼,看著火紅的天際,臉上仍然是一貫的冷傲。這大火燒得詭異,眾將隱隱感覺到這裡邊大有文章,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默默地等待前方探子回報。整個營帳里,估計也只有裴徹還有心情品茶了,安靜的主帳內,只聽見裴徹撥弄茶碗的聲音。
「將軍。」一個身穿盔甲的少將大步流星地衝進主帳,才踏入營內,立刻說道,「前方探子回報,龍峽谷這場大火,不是山林之火,而是火油引起的,火勢很大,幾乎燒掉一整面山頭,在山道上還發現了一些被火燒過的骸骨。」
人為縱火?果然另有隱情,軒轅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裴徹放下茶杯,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
李鳴搖搖頭,猜測道:「不知道,趕到的時候只剩下山火和骸骨了。那麼大的火,估計得好幾十桶火油才行,這麼大動靜,我看是附近山賊乾的,山寨之間在爭搶地盤也說不定。」
搶地盤?不太像!裴徹還沒來得及細問,坐在最後的雷翼沉聲說道:「應該不會。」
李鳴回過頭,對著雷翼說道:「為什麼不會?龍峽谷山賊肆虐,混戰不休是出了名的。」
「三年前確實如你所言,後來飛鷹寨勝了險狼寨,其他小寨子也歸順了,現在是飛鷹寨獨霸龍峽谷,其他小山寨不會,也不敢與之為敵。」
雷翼是駐守臨風關的老將了,對於臨風關的一切再熟悉不過,裴徹相信他說的。看向始終沉默的軒轅逸,裴徹猜測道:「也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要攻佔龍峽谷,與飛鷹寨發生衝突?畢竟龍峽谷的地理位置非常獨特,蒼月可能也在打它的主意。這場火或許與蒼月有關!」他相信,軒轅逸一定也有這樣的擔心,不然他不會面色如此凝重。
裴徹此言一出,帳內的其他將領都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龍峽谷可以說是駐軍的背後屏障,要是被蒼月攻陷,對他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前面的邪陣還未破,如果再腹背受敵,這一仗就真的難打了。眾人不自覺地看向雷翼,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龍峽谷的狀況。雷翼思考了一下,最後謹慎地回道:「龍峽谷常年被山賊佔據,官府多次圍剿,一些正義之士也打著為民除害的名義圍攻過,結果不是找不到他們的老窩,就是敗在他們的神出鬼沒之下,想要攻佔龍峽谷,只有一個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