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風暴(3)

商君苦嘆道:「我怕!」他真的怕,他怕拖累他,怕有人因為他而卷進那場殺戮,怕再看見血濺黃沙的凄厲景象,那是夜夜糾纏他的噩夢。

「你!」蕭縱卿大怒,站起身,吼道,「你就是不相信我能照顧你,幫你,對不對?」

三兒那倔脾氣又來了,商君無奈地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在你心中,我就是個任性的孩子,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一個男人看待,對不對?」說著,蕭縱卿居然爬上床,瞪著商君的眼睛裡,有怒火,也有不甘,甚至是委屈。

「三兒,你……」商君被這樣的蕭縱卿嚇到了。

蕭縱卿怔怔地盯著商君,一咬牙,大聲地說道:「我喜歡你,我想照顧你,想保護你,想——想娶你!」

其實,說出來這句話,也沒有這麼難嘛。蕭縱卿覺得一身輕鬆,他早就應該說了。

他輕鬆了,商君卻驚呆了。娶他?商君拍拍腦袋,他不會是掉下海撞到頭,摔傻了吧?這時候,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是摔傻了,但是蕭縱卿無比認真的眼神告訴他,他說的,是真的。

冷靜,冷靜,暗暗調息之後,商君小心地往後挪了挪,溫和地勸道:「三兒,我知道你喜歡我,但那是因為你娘親走得早,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顧你,所以你對我的喜歡,其實,就像對姐姐一樣,等你再長大一些,你會發現,有很多好姑娘——」

「夠了!」抓住商君的肩膀,蕭縱卿逼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我喜歡你。男人喜歡女人那種喜歡。」他還是以為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嗎?他要他知道,他,就是非他不可。非商君不可!

蕭縱卿的臉幾乎貼在他臉上,灼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臉上,痒痒的。放大的俊顏讓商君有些呼吸困難,而他熱烈而堅定的眼神,竟讓他莫名地有些心慌,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陽光下痞痞笑著的男孩了,他現在是一個男人。商君背靠著牆,咽了咽口水,低聲說道:「三兒,你聽我說——」

他就是聽太多了,他現在不想再聽。真應該堵上這喋喋不休的唇,而他,也真的做了,用他的唇。

「嗯……」蕭縱卿的臉忽然在他眼前放大,他只覺得一股溫熱的氣息襲向他,唇上一熱,一種不可言喻的酥麻自唇間傳到心裡……

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商君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蕭縱卿臉上,用手背使勁地擦著嘴唇,以此來掩飾他呼吸急促的窘態,三兒居然吻他。怎麼會這樣!他一直都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對待,嘴上溫熱的氣息還在,商君卻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冰窖里。

臉上火辣辣的,一個暗紅的五指印赫然留在蕭縱卿的右頰上,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怔怔地看著商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自己想要什麼。」

「蕭縱卿!」商君氣結。

「我說過,我喜歡你,不是什麼該死的姐弟之情,我不會吻自己的姐姐。」他喜歡他,或者說,他愛上他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知道,但是在這一刻,他無比堅定。

商君本來就疼的頭,現在就像要炸開一樣。冷靜,他一定要冷靜,不能被三兒影響。商君扶著前額,深深地呼吸,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緩慢地回道:「好,我不管你喜歡我,是親人間的依賴,還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總之我不會和你談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你想要娶妻生子,就該去找個和你門當戶對的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們,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蕭縱卿不明白,他們倆不就是門當戶對嗎?輕輕蹙眉,蕭縱卿問道,「你不喜歡我?」

商君在心裡暗暗叫苦,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只好如實說道:「不是針對你,我活著的意義,是去完成我的使命,現在我沒有心思,也沒有資格談情說愛。」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人,拿什麼去愛?

「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可以陪著你,保護你。」商君會女扮男裝,這裡邊一定有緣由,蕭縱卿早就猜到他是一個有秘密和故事的人,這不影響他喜歡他!

要怎麼說他才會明白呢?商君搖搖頭,嘆道:「你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我不想你牽扯其中。」

又是不想,他為什麼老是要推開他呢?蕭縱卿終於氣惱地大叫起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要我幫你,就是把我當成外人。或者,在你心中,我根本就是一個孩子,你不相信我能幫你,保護你!對不對?」

「三兒!」商君頭痛欲裂,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還要面對蕭縱卿潑皮無賴一般的叫囂,他火了,忍不住吼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任性,倔犟,自以為是,你不是孩子是什麼?你說你要幫我,要保護我,憑什麼幫我,憑你是蕭家的三少爺?憑你莽撞行事的性子,還是憑你天下無雙的倔脾氣?」

「我要做的事不是鬧著玩,它有可能會讓你還有你們蕭家家破人亡,萬劫不復。你什麼都不知道,卻只會叫囂生氣,你讓我怎麼把你當成一個大人來看待?」即使是罵這麼幾句,商君就已經低喘不已,靠著牆壁,額頭布滿了細細密密的薄汗,喉嚨里像是要冒火一樣,每說一句話,都是一種煎熬。商君想到蕭縱卿待會兒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心裡一陣無力。

只是久久,商君都沒有等到蕭縱卿的怒吼,他緩緩抬起頭,只見他木然地盯著那盆火,渾身上下充滿了惱怒又冷然的氣息。商君從他的側臉看去,在他牙根緊咬的臉頰上,一道道冷硬的線條顯示著他正在剋制著自己的脾氣。

船艙里,安靜得只聽見外面海浪狂風拍打著船艙,還有木炭吱吱燃燒的聲音,商君暗暗自責,是不是他說得太過嚴厲了,三兒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而且他對他,真的是盡心儘力了,他,不該這麼說他。

剛想開口道歉,蕭縱卿平靜微低的聲音緩緩傳來,「你的心裡,只有你的心愿、你的使命是不是?」

商君一怔,如實回道:「是。」滅門之恨,他一刻也不敢忘記。

「如果完成了心愿,你就會像其他女子一樣簡單而快樂地生活,相夫教子?是不是?」

「三兒?」商君看著他平靜得有些古怪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

抬起頭,一雙墨黑的眼不容他躲閃地繼續問道:「是不是?」

是不是?商君問自己,報了家仇,他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應該就能過平靜的日子了吧,如果,他還有命在的話。商君心裡暗暗自嘲,淡然回道:「或許是吧。」

就在商君以為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蕭縱卿漠然起身,竟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船艙。

「三兒!」

商君輕喚,回答他的,是一抹冷硬的背影。

他是怎麼了?

幾個時辰之後,船有驚無險地穿過了這場大風暴,而商君卻是徹徹底底地病了,暈船加上傷風,讓他十幾天都不得不待在船艙里。自從那日之後,三兒就搬到老尤的房間去了,每天只有送葯的時候能見到他,而他也總是默默地等他喝完,拿著空碗就走,再也不願和他多說一句話。商君的心有些痛,他知道他傷了他,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比起將他捲入這場血戰里,他,寧願他恨他。

船終於駛入了東隅港灣,商君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忽然有些悵然,眼光不自覺地在港灣里搜尋了一遍,沒有看見幾個月前那個絕美的男子,商君失笑,他是渴望再見他一面嗎?果然人對美好的事情總是記憶深刻。

商君回過頭,就見蕭縱卿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他。商君走上前去,主動笑道:「三兒。」

「我,回蒼月了。」這是他這麼多天來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商君心裡有些酸楚,畢竟,他真的把他當朋友甚至親人一般對待,如今卻只能是道別了嗎?

即使心中酸澀,商君還是微微笑道:「路上小心。」

蕭縱卿輕輕點頭,轉過身離去。商君微微仰頭,看向無邊的雲海,竟是不願看那冷傲的背影就此消失在眼前。

「商君。」

當他以為蕭縱卿已經走遠的時候,他微低的聲音再次響起。商君向下看去,三兒就站在石階上看著他,彷彿看了很久。第一次,他在三兒的眼睛裡,看到了淡淡的薄霧,在窮凶極惡的賊窩裡,他沒有看到,在疫病危重的床前,他沒有看到,但是今天他卻看見了,那是心傷的痕迹嗎?商君有些不知所措。

蕭縱卿看著船頭迎風而立的商君,他知道自己現在不配和他站在一起,他問他憑什麼幫他,他答不出來。蕭縱卿輕輕張口,低低地說道:「總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只有我,蕭縱卿,才能幫你實現心愿,保護你不受傷害,照顧你一生一世。」

他不在乎商君能不能聽見,因為這,是他許給自己的誓言。

最後看他一眼,蕭縱卿再也沒有回頭地離開了港口。

「三兒!」三兒說什麼,商君聽不清楚,但是那堅毅決然的眼神他認得,那是三兒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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