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矮林樹都不高,不能躲避在樹上,要是遇到狼群只有一搏,那飢餓兇殘的東西一點也不比所謂的武林高手弱。他不是不怕,而是必須去這一趟,阮聽雨的傷不能再拖,下面密林之中應該有他要找的藥材,還有一個他一定要下去的原因,那就是要弄清這片密林通向哪裡。進口處有個狹窄的一線天,馬車根本進不來,那山賊是怎麼把貨物運進山寨的,一定還有其他路,他要好好找一找。
冷芙瞪大了眼睛,這人簡直大言不慚,叉著腰,冷芙不服氣地叫道:「好大的口氣,好,你去摘!石頭,放他出來!」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搶過旁邊守衛的鑰匙,就要打開牢門。
石舫雖然也被商君的話激得火冒三丈,但是還沒有喪失理智,他拉過冷芙,勸道:「芙兒,別胡鬧,讓他進狼穴,等於讓他去送死。我們還要靠他賺贖金的!」
冷芙哪管這麼多,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誰敢在她面前囂張,尤其是看見商君那驕傲的笑容,她更是心火狂燒,她指著商君,煽風點火道:「誰讓他口氣這麼大,死了活該。而且不是還有他妹妹嘛。一樣可以要贖金啊,再說我們是山賊耶,你看他囂張的樣子,還說我們做不到他做得到。完全是蔑視你!這還得了,對不對啊!」
石舫本來就是個火暴脾氣,再這麼一激,也失去了理智,哼道:「好,就放你進狼穴,我倒要看看那時你還怎麼嘴硬!」他打開大鎖,把拴在木門的鐵鏈一把拉下來,對著商君嚷道:「你給我滾出來。」
商君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阮聽雨身邊,幫她把衣服蓋好,附在耳邊低聲問道:「我就認識幾種草藥,龍牙草、黃花香薷、曼陀羅夠了嗎?」一些粗淺的治傷葯他還是知道的,就怕這些葯還不足以治療她的傷勢。
阮聽雨哪裡還管這些,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緊緊抓出商君的衣袖,虛弱的她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還是不停地說道:「不要,不要去??不要去!」
她知道他有武功,可是狼窩是萬萬去不得啊!商君輕拍阮聽雨,示意她放手,她卻拽得更緊,手不住地顫抖著,就算沒有了一隻手,她也絕不讓他去,因為光是想著他被狼群圍攻的樣子,她寧願自己的手廢掉。
商君輕嘆一聲,輕輕點了她左臂的穴道,阮聽雨只覺得左手瞬間變得無力,即使百般不願,手還是不得不鬆開。商君將她的左手放進衣服下蓋好,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然後瀟洒地起身,對著靠坐在一旁的少年笑道:「三兒,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聽雨,好嗎?」
少年被那抹彷彿什麼都不懼怕的從容笑容震得片刻無語,緩過神來後立刻點頭回道:「好。」
冷芙不耐煩地叫道:「走啊!磨蹭什麼!」待會兒讓你嚇得屁滾尿流。
商君依然還是那樣驕傲地笑著,倒顯得他們的氣急敗壞幼稚而可笑。冷芙更生氣了,推搡著商君往外走,他們出了石室,少年立刻站了起來,靠在窗旁觀察著外面,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見下面亂林的情況,如果那個叫商君的男子真的跳下去了,他就能看見。
少年微微眯起的眼隱含著危險的精光,他此時沉靜的臉上,哪裡還有幼稚的神情。
少年叫蕭縱卿。他有些希望那男子跳下去,因為他很想看看他還有什麼能耐。他又有些不希望他跳下去,幾天前一個所謂的武林高手,就從這裡跳下去了,自以為能穿過這片狼穴逃出去,結果還沒半個時辰,伴隨著狼嚎,只聽見幾聲凄慘無比的叫喊,就再也沒有了聲息。
如果那個丰神俊朗的男子也這樣死了,那怪可惜的。不過看他剛才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或許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石舫押著商君走到石室旁,腳下是陡峭的土坡,眼底全是密林,不時還能聽見幾聲讓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冷芙叉著腰,得意地笑道:「跳下去啊!」
商君微微眯起眼,看向遠處,十幾里之外有山石,或許那裡就有出口。置身密林,最怕的是迷失方向,抬頭看看漸漸西斜的烈日,跟著太陽走,他應該能在日落前走到。
商君還在思索著如何穿越密林,冷芙看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眯眼的,以為他終於怕了,於是更是得意,諷刺道:「不敢了吧,你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誰知她話音未落,商君忽然向前一躍,迅速而利落地跳下了陡坡。冷芙和石舫還沒有回過神來,商君已經置身密林之中。
「喂——」冷芙一臉的驚慌,大叫道,「你還真跳啊!」她只是看不慣他驕傲得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想要嚇嚇他而已,好不容易有個這麼有趣的人,她可沒想真的讓他去喂狼啊。
站在陡坡邊上,冷芙焦急地盯著下面,叫道:「我放繩子下去,你快上來,裡面真的有狼群,會死人的!」說完對著也一樣驚奇萬分地看著密林下方的守衛吼道,「看什麼看!拿繩子啊!」
石舫也緊緊地盯著密林,眉頭緊鎖,原來他對這個弱不禁風的男人厭惡得很,不過現在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為了妹妹,居然頭也不回地跳下明知餓狼遍地的狼穴,算條漢子!看他躍下時很是輕盈,是有些武功的,順著繩子爬上來應該沒有問題。
只可惜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繩子是放下去了,下面卻早已沒了聲息。
「喂——你還活著嗎?」
「喂——」
冷芙叫了半天,回答她的只有空曠的密林和漸漸偏西的日光。
石舫也納悶,這人跳下去之後,怎麼就沒個迴響,林子並不高,他走動的話,應該能看見草木晃動,但是現在卻什麼動靜也沒有,難道摔下去就摔暈過去了?
冷芙煩躁地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嘀咕咒罵著商君的愚蠢。
「你們在那兒看什麼呢!」井向天好笑地看著石舫目不轉睛地盯著亂林的樣子,有這麼好看嗎?不就是一片林子幾窩狼嘛。
冷芙趕快跑過去,拖著井向天到陡坡旁,指著下邊急道:「井向天,你快想辦法,那個男人他進狼穴里去啦!」井向天為人機靈,比石舫聰明,或許他有辦法把那個不怕死的男人弄上來!
「誰?石舫,怎麼回事?」井向天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石舫抓抓頭,不耐煩地回道:「就是剛才押回來的那個男人。他大言不慚,說要進狼穴給他妹妹找藥材,他想死我當然成全他!」
什麼?「他下去多久了?」
冷芙撅著嘴,喃喃回道:「差不多半個時辰了,他跳下去的時候我就放繩子下去了,可是下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你們糊塗!」井向天瞪著石舫,罵道,「怎麼能讓他下去。芙兒還是孩子不懂事,你這麼個大人,也沒有腦子嗎?現在明叔說要見他,人卻沒了,你們闖大禍了!」
原來也覺得讓那個男人下狼穴是做錯了,可是現在井向天這樣大聲地吼他,石舫也不爽起來,不過就是一個俘虜,他犯不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吼他。他越想越惱火,也大聲地吼道:「不就是贖金嘛!他妹妹不是還沒死!」
井向天氣結,他懶得看他,仔細地看著下面的矮林,什麼動靜也沒有,晃了晃繩子,也毫無回應。
石舫還在一旁生著悶氣,井向天無奈地嘆道:「贖金還是小事情,你知道阮家的醫術在這一帶是多麼有名嗎?他有可能醫好大哥的臉。你居然讓他進狼穴!」
井向天這麼一說,石舫和冷芙都傻了眼,冷芙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記憶中哥哥是個開朗陽光的人,自從臉被席邪那個壞蛋毀了之後,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如果她早知道那個男人能治好哥哥的臉,她一定把他供起來。
石舫那被鬍子遮住的臉也瞬間沒了脾氣,他拿起自己的大刀,說道:「我進去把他帶出來。」禍是他闖的,他自己會承擔。
「林子這麼大,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人沒找到自己被狼吃了!」井向天攔住意氣用事的石舫,頭痛不已。這大塊頭年紀明明比他大,怎麼還這麼不成熟。
石舫甩開井向天的手,賭氣地回道:「就算被吃我也會找到他的。」
「夠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用腦子思考!」井向天實在受不了石舫的彆扭,別過頭去,也不再拉他。
石舫握緊手中的大刀,想要反駁,又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將兵器狠狠地插進旁邊無辜的樹榦里,背對著井向天生悶氣。
兩個人就這樣誰也不理誰地悶不吭聲。冷芙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問道:「那……現在怎麼辦啊?」那個男人還在下面耶,他們自己倒吵得起勁。冷芙在心裡暗暗腹誹,果然,男人都是不理智的傢伙。當然,她自己不會承認,這一切都是她煽風點火挑起的。
井向天將手環在胸前,氣還沒消,口氣不好地回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只能希望他不會走很遠,希望白天狼不會出來,希望他還能活著出來。」
陡坡上兩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相互賭氣著。
夕陽西下,陽光已經失去了活力,只留下讓人流連的晚霞,金黃的霞光照在亂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