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海闊天空

今日,慕容舒清起得很早,還有兩天,就是她出宮的日子,該來的應該快來了吧。親手沏了一杯龍誕,慕容舒清站在窗邊,讓晨光灑在臉上、身上、心上,暖洋洋的,照得人直想睡覺。慕容舒清撥弄著茶葉,並不急著喝,任淡淡的茶香環繞身畔,沁人心脾。這兩天天氣晴暖,早春的梨花已經躍躍欲試,淡淡的雪白嬌蕊奮力地綻放著,雖還不燦爛,卻美在那份努力舒展的脾性。

慕容舒清享受著花語茶香,殿門卻輕輕打開,一道悅耳的男聲輕笑著問道:「舒清,身體好點了嗎?」

終於還是來了,慕容舒清微笑轉身,回道:「好很多了。」

她今天看上去精神很好,長長的髮絲輕綰著,在微風中飛揚,她閉目沐浴在陽光中的樣子很美,美得有些縹緲,像一幅水墨畫。看她端著茶,慢慢地走過來,在圓桌前坐下,玄天成輕輕抬手,童阜將手中的葯放在桌上,便躬身出了殿外。

慕容舒清看了一眼桌上的濃黑葯汁,和這幾天喝的葯差不多,不同的是,今天送葯的,是當今皇上。

在慕容舒清身邊坐下,玄天成輕柔地說道:「朕知道你不喜歡宮裡,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他會讓她從此生活得恬靜無憂。

慕容舒清輕輕挑眉,笑道:「是啊,還有兩天。」看樣子,玄天成是想要她今天就出去。端起桌上的葯汁,慕容舒清看著玄天成,淡淡地問道:「這是給我喝的嗎?」

玄天成也看著眼前的葯汁,只要她喝下去,一切都會很美好。輕輕點頭,玄天成回道:「是,喝了你就會好起來的。」

慕容舒清輕撫著葯碗,濃黑的葯汁,在白玉碗的映襯下,泛著幽深的波瀾。她揚起了一抹絢麗的微笑,如低喃般輕輕地說道:「你對我,還真好。」而後,一口飲盡碗中的濃黑葯汁,一股辛辣之氣由喉間流淌而下。

玄天成被這樣的笑容震動了心魂,她從來沒有對他這樣笑過,可是為何,他忽然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看著她把空碗塞到自己手裡,玄天成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她很快就屬於他了。

握著慕容舒清的手,玄天成寵溺地問道:「你喜歡南方的旖旎還是北方的恢弘?」他可以帶著她遊歷名山大川,她會喜歡的。

慕容舒清並沒有掙脫他的手,只是含笑看著她,眼裡帶著柔和的光芒。玄天成心情更好了,一定是蒙心草起作用了,以後,她都會這樣含笑地看著他。輕撫著慕容舒清柔和的臉頰,玄天成輕柔地說道:「你的字寫得很好,空閑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習字。」

玄天成沉溺在與慕容舒清和平相處的美景中,並沒有注意到她笑得越發吃力。直到慕容舒清臉色有些蒼白,在初春的早晨,額間竟然滿是薄汗,玄天成才覺得不對勁,輕拍著她的臉,問道:「舒清?你怎麼了?」難道蒙心草會對人的身體有損?

慕容舒清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腔燃火般的疼痛,依然輕笑著,只是有些勉強。她輕輕抬起手,拂過玄天成微微皺起的眉頭,低聲說道:「你不怕,我喝了蒙心草,會忘了他,忘了你,更忘了我自己?到那時,你處心積慮得到的,或許只是一塊雞肋而已。」

她知道?那她為什麼還要喝?玄天成震驚於慕容舒清的話,但是讓他更在意的,是雞肋之說。握著慕容舒清的肩膀,玄天成掩蓋不下心中的急切,「不會的,你忘了他,才會乖乖地待在我身邊,我會疼你,寵你,愛你,給你想要的一切。」

好疼……慕容舒清抓住桌布,雖然已無力微笑,但仍是淡淡地問道:「包括自由嗎?」

自由?什麼是她所謂的自由,就是逃離他?慕容舒清的一句話,徹底激怒了玄天成,讓他忽視慕容舒清泛青的臉龐和蒼白的唇色,他搖晃著慕容舒清的肩膀,狂暴地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逃離我?」

他的暴力,讓慕容舒清本就疼痛的身體再也經受不住,慕容舒清只覺得血氣上揚,一抹鮮血自她的唇角滑落。暗紅的血漬,自唇間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到玄天成的手上,他才被手背上的溫熱驚醒,玄天成驚慌地問道:「舒清?舒清你怎麼了?」

血並沒有停止,仍是不斷地從慕容舒清的唇邊滑落,玄天成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隨著流淌的鮮血變得冰冷,一邊擦著慕容舒清唇角的血漬,一邊厲聲喊道:「來人,來人,傳御醫!」

童阜被命令留守在殿外,忽然聽到玄天成的怒吼,連忙進入殿內,只見慕容舒清毫無血色地軟倒在皇上懷裡,皇上則是滿手的鮮血,臉色也不比懷中的慕容舒清好,滿目的狂亂。他嚇得趕緊衝出殿外,讓人通知最好的御醫前來,發生什麼事他不明白,他只知道,慕容舒清千萬不能死,不然——他不敢想像。

怎麼會這樣?玄天成摟著渾身冰涼的慕容舒清,腦中根本不能思考,只是不住地說道:「舒清,你不會有事的,不會。」

皇后這葯,果然厲害,慕容舒清覺得全身無力,冰涼的感覺似乎要將她淹沒,胸腔火燒一般的感覺倒是不似剛才強烈。慕容舒清低喘著,用力抓緊玄天成的手,雖然吃力,卻仍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原來,你想要的,是我的命。」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但是,會變成今天這樣,玄天成才是最終原因,既然他說自己有多麼地愛她,那麼,她就要死在他手上,死在他懷裡。她要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在他懷裡死去的情景,這該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玄天成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痛苦地說道:「不,舒清,你不能死。」她冰冷的體溫和燙人的鮮血,煎熬著他的心,他現在只希望,她不要死,不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

慕容舒清輕咳一聲,不斷湧上的腥燥之氣,讓慕容舒清將一口鮮血噴到玄天成的胸口,暗紅的血液,如一朵鬼魅的花朵,炙艷而濃烈。

慕容舒清輕輕將唇貼在玄天成耳邊,用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你永遠,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心,因為,因為你……不配。」

不配——

玄天成覺得心像被挖空了一般,痛苦地看著手中軟倒的身軀,她只留給他一抹彷彿解脫一般的淺笑,便閉上了雙眼,任自己怎麼呼喊,怎麼搖晃,她都不再有回應。

「不——」

童阜帶著御醫進入殿內,只聽見一聲痛苦的低吼,震得所有人都愣在那裡,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打擾那個滿目情殤、痛苦哽咽的帝王。

玄天成想要把她嘴角的血漬擦乾,卻彷彿永遠也不能一般,血仍是順著他的指縫滴落。童阜咽了咽口水,膽戰心驚地上前一步,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御醫到了。」

御醫?玄天成忽然回過神來,對站在門邊的御醫吼道:「快,快看看她,朕要她活著。一定要救活她。」她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

御醫們得到旨意,立刻圍著慕容舒清把脈,皇上卻不肯放開手,將她抱在懷裡,不住地為她拭血,嘴裡不斷地叫著「舒清」。

幾個御醫輪番把脈,每個人的手幾乎都是顫抖的,皇上懷裡的人他們都知道,先不管她與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讓皇上這般狂亂,單就她的身份來說,她要是有個萬一,軒轅逸和祁家都不會善罷甘休。

待五個御醫都診過脈象之後,相視一眼,五人都低著頭,後退一步。玄天成看他們幾個站在一旁,卻不救人,厲聲怒道:「救她,你們杵在那幹什麼,救人。」

皇上大怒,五人立刻跪了下來,不是他們不救,實在是——

看他們仍是不上前一步,玄天成隱隱感覺到了什麼,抱緊懷中的慕容舒清,玄天成帶著輕顫問道:「她怎麼了,你們說話。」

五人對看一眼,最後由御醫之首林太醫艱難地抬起頭,小心地回道:「慕容小姐中了劇毒,脈象和氣息——全無。」

東隅二百三十四年三月,慕容家長女慕容舒清,歿於宮中。

同年四月,蒼月言而無信,再次起兵,大將軍軒轅逸力戰蒼月,在最後的戰役中,敵帥尤霄死於將軍劍下。回程途中,將軍遭敵方伏擊,歿於臨風關。

京城外悅來客棧。

和往常一樣,不大的客棧大廳里,聚集了很多過路的商販旅客,路途無聊,大家聚在一起閑聊,都是些百姓尋常事。只是今天眾人討論的話題,卻是如今京城乃至東隅國內最熱門的事件。

一個穿著藍衫的書生不敢相信地嘆息道:「怎麼會這樣?皇后不是一向仁慈高貴的嗎?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坐在右邊的一個中年男子嗤笑道:「唉,這些後宮裡的女人,都狠毒著呢!」這麼多女人圍著一個男人,不耍心機玩手段才奇怪呢!

與他同桌的男子看大家都興緻勃勃地聽著他們說話,有些擔心地拍拍中年男子,說道:「小心點,別亂說話。」

中年男子卻不以為意,還灌了一口酒,有些義憤填膺地說道:「我說得又沒錯,可憐了慕容小姐,這都要成親了還被害死。軒轅將軍也為國捐軀了,還真是一對同命鴛鴦。」

聽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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