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怒由心生(1)

今天的玄天成有些不一樣,剛才那匆匆的一眼,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眼神中甚至可以說透露著絲絲的愉悅。前兩天才被軒轅逸氣得血氣上揚,今天卻一副輕鬆愜意的神色,是因為他的小兒子讓他的心情很好的緣故嗎?還是因為別的?或者他已經有了新的計畫?

慕容舒清一路上走走停停,思索著玄天成的種種。她微微低著頭,走得緩慢,感覺面前走來一個人,白得刺眼的靴子映入眼帘。估計能穿著這樣的靴子,走在皇宮內院的,不是某個王爺,就是內戚了。沒有心情應和這些人,她向旁邊移了移,只是,這雙白靴子卻直直向她走了過來,頭頂傳來一道爽朗而略微揶揄的男聲,「慕容小姐,好久不見。」

這人認識她?慕容舒清抬起頭,看見了笑得陽光的玄天邢,一身的純白錦緞配上金絲所繡的滾邊流雲圖案,襯得他英姿颯爽,紫金打造的發冠,也將他的尊貴身份展露無疑。慕容舒清可以說是有些放肆地將他由上到下看了個遍,才慢慢半跪著行禮道:「慕容舒清見過榮寧王爺。」

她才微微屈膝,玄天邢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將她扶起來,待慕容舒清站好了,玄天邢不解地說道:「小姐何須多禮。」上次在祁家,她是多麼的風雅瀟洒,不拘俗禮,也正是她今日這身與皇宮格格不入的素雅青衣,讓他遠遠就看見了她的身影。看她下跪行禮,他心裡就覺得特別彆扭,一點也不像她。

慕容舒清本來也沒想要行跪禮,借著玄天邢的力,她很快站直了身子,輕輕捋了一下衣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副無奈的樣子,微笑著說道:「我也不想多禮,可惜這就是一個講『禮』的地方。」

慕容舒清刻意加重的「禮」字,讓玄天邢恍然大悟,原來她不是真想給他行禮,她這麼做,不過是在調侃他,也是在諷刺這皇室禮儀。

玄天邢一邊苦笑著,一邊回道:「差點忘了,你就是進宮學禮的。」

慕容舒清隨意地點點頭,越過玄天邢,慢慢地向前走著,「今天算是見識了。」

媳婦見婆婆,需要跪地行禮,妻子見丈夫,也要卑躬屈膝,這就是所謂的禮儀嗎?

玄天邢看著輕輕掠過身邊的靛青身影,微風吹得她的衣袂紛飛,清瘦的身形似乎隨時可以隨風化去一般,瀟洒得彷彿不屬於任何地方。玄天邢嘴角輕揚,對著慕容舒清的背影說道:「其實我很欣賞你,在祁家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開始。」

清朗的男聲輕柔地傳進耳朵里,慕容舒清停下了腳步,柳眉微揚,要不是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所謂的欣賞並不是男女間的情意,她會認為自己今年走的不是桃花運而是遇上了桃花劫。

慕容舒清輕鬆轉過身來,微笑著上下打量玄天邢,笑道:「你的下一句話該不是要說——對我一見鍾情吧?」

玄天邢一愣,而後大笑起來,故作神秘地搖搖頭,走近慕容舒清身邊,低聲說道:「愛上你,會很辛苦,也是劫數難逃。好在我比軒轅逸,還有……他幸運。」

他?這世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慕容舒清無奈地笑道:「你心裡想說的,應該是我沒有這麼倒霉吧。」

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玄天邢和她並排走著,良久,玄天邢輕聲說道:「半個月,或許只是很長一段日子的開始而已。」

慕容舒清腳下一頓,但是只是片刻,很快她又繼續悠閑地與玄天邢漫步在花間小道之中,不緊不慢地說道:「王爺似乎話裡有話。」

或者,他知道,玄天成到底想要幹什麼?

玄天邢看了慕容舒清一眼,如她一般悠閑地走著,在慕容舒清耳邊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或許是一個恢弘大氣、運籌帷幄的明君,但是,他從小就有一個習慣,只是他隱藏得比較好。」

他一副賣關子的樣子,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慕容舒清想了想,笑道:「只有他不要的,沒有他得不到的。是嗎?」

這其實是軒轅逸身體力行的「至理名言」,慕容舒清只是覺得現在用在玄天成身上,真是貼切。

沒有想到,玄天邢因為慕容舒清的話,驚訝地瞪著她,慕容舒清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就算沒有說出玄天成的原話,也相差不遠了。

好笑地輕撫前額,慕容舒清看向玄天邢,一副十分疑惑的樣子調侃道:「你有沒有懷疑過,他和軒轅逸才是親兄弟,一個是將霸道外露無遺,一個是深植於心。」

玄天邢大笑起來,這個見解真是太精闢了,虧她想得出來。

慕容舒清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玄天邢,淡笑著問道:「那麼你今天告訴我這些,是打算幫我還是打算看好戲?」

玄天邢攤開雙手,笑道:「我以為你會讓我看一場好戲的。」

從祁相生辰那天開始,他就注意這個引起他好奇心的女子,她的種種,不敢說了如指掌,也算是頗為了解了。他今天會主動和她說這些,一是,覺得她真的不適合被禁錮;二是,他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突出重圍。

慕容舒清微笑輕輕搖頭,一字一句輕柔地說道:「來不及了,我會——拉你下水。」

玄天邢好笑地睨著慕容舒清,說道:「你認為,我會幫你?」他自己並不認為和皇兄作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他欣賞她,卻不一定會為了她,冒這個險。

「你會。」

慕容舒清簡潔的回答,倒讓玄天邢好奇起來,她憑什麼這麼篤定,自己一定會幫她呢?玄天邢盯著慕容舒清自信的笑臉,問道:「是什麼,讓你這麼自信?」

慕容舒清抬頭看了看正午的陽光,雖然是春天,也曬得她有些暈,走到花園旁邊的梨樹下,慕容舒清靠著背後粗壯的樹榦,對上玄天邢疑惑的眼,不緊不慢地回道:「第一,你既然會告訴我,就已經說明,你在心理上是站在我這邊的;第二,國家的軍權與皇權發生衝突,應該不是王爺想看到的吧。」

軍權與皇權衝突的確非常可怕,而皇兄和軒轅逸之間,確實有能力引發這樣的危機,但是,玄天邢卻並不認為他們會如此的不理智。軒轅逸就算再愛她,也不會為了她,讓軒轅一家滿門忠烈背上叛逆之名。

走到慕容舒清面前,玄天邢雙手放在胸前,不置可否地笑道:「或許,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重要了,他和軒轅逸不一定會為了你,不顧國家和百姓。」

「是嗎?」慕容舒清並沒有因為玄天邢的話而變了臉色,反而更加舒服地依著樹榦,用依然輕柔的聲音,一邊點著頭,一邊回道,「好,說得也很有道理。」

玄天邢正想笑問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說服他的時候,慕容舒清卻不等他發問,將頭靠在樹榦上,眼睛愜意地眯著,聲音越發輕柔地說道:「你說,經過蒼月這場大戰,國庫糧食空虛之時,恰巧糧倉失火,所有優質糧食的種子無一倖免,今年的春耕怕是無望了吧。這時,又這麼不小心東隅的糧食大量外流,秋收之時,只怕王爺還是有飽飯吃的,苦的就是這些百姓了,不知道那時候,饑民四起,國家是不是還可以安定,畢竟——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

慕容舒清輕柔的話,瞬間讓玄天邢臉上的笑意轉化為不可思議的驚恐,她的話音才落,玄天邢已經低吼道:「你不能——」

慕容舒清輕輕睜開眼睛,看進玄天邢含怒的眼中,她站直了身子,與玄天邢對面而立,冷冷地說道:「我不能嗎?」

精光畢露的眼,冷然的低語,都讓玄天邢不自覺地毛骨悚然,她不能嗎?玄天邢很清楚,作為東隅糧食大家的慕容家,她當然能。玄天邢忽然抓住慕容舒清的肩膀,激動地說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你知道,那會死多少人嗎?」

慕容舒清微微皺起眉,肩膀被玄天邢抓得生疼,但是她卻沒有掙扎,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回道:「我知道,你更知道,所以,我要聽你的答案。」

她在賭,她在賭玄天邢的愛民之心,以民間對容寧王爺的讚譽,她相信,他絕對不可能讓她這麼做的。看他現在滿臉的痛苦之色,慕容舒清想,她這次會贏的。

感覺到玄天邢抓著她肩膀的手慢慢放鬆,玄天邢低下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贏了,我答應你。」

慕容舒清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雖然在宮裡也安插了些人,但是畢竟是三年前才做的,比不上玄天邢在宮裡的人脈。身在宮中,得到他的支持,她相對地就站在了一個有利的位置。

還好他答應了,不然,她也不可能真的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了那麼多人的性命,不是因為悲天憫人,只不過是她過不了自己的心這一關。慕容舒清真心地說道:「謝謝了。」

玄天邢收回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慕容舒清對面的大樹上,問道:「你想我怎麼做?」反正已經答應幫她了,他想聽聽,她有什麼計畫。如果可以,他還是不希望和皇兄有什麼正面衝突。

「在宮裡,你的耳目比我多,我想要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她有預感,他這次,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計畫。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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