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再落人手(2)

玄天成陷入了沉思中。慕容舒清慢慢地走下床來,扭傷的腳似乎好了很多,她小心地走到床邊,用力推開窗戶,迎面而來的,除了冰涼的晨風,還有一縷淡淡的陽光穿破雲層,為天地帶來第一絲曙光。輕輕抬手,彷彿太陽也可以握在手中一般。天,快亮了——

玄天成久久地看著慕容舒清望日的背影,初升的太陽,彷彿就在她指尖升起一般,早晨的風,將她及地的青絲吹得有些狂亂地起舞,孤傲而隨意。玄天成起身,將棉袍披在慕容舒清的肩上,轉身,便出了廂房,只是,在門關上之後,玄天成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我不強迫你,但是——你,別想再回到軒轅逸身邊了。」

初升的太陽照著雪後的大地,蒼白的雪花披上了一抹嫣紅。高大的梅樹下,一個孤傲的身影凝視著朝陽,任憑落梅殘雪沾染一身。她最喜歡這樣站在梅樹下賞雪,只是現在,她在哪裡?

「軒轅逸,」裴徹站在軒轅逸身後,急道,「舒清不在蒼月軍營。」蒼月營地被炎雨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舒清的影子,蒼素一路追查,也只是傳來似有若無的消息。

軒轅逸黯然地閉上眼睛,低低的聲音里,帶著疲倦,「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了。」

裴徹一驚,走到軒轅逸面前,說道:「這怎麼行?蒼月雖然已經撤軍,但是接下來還要談受降的事情,你怎麼能走?」這幾天軒轅逸像發了瘋一樣連續作戰,蒼月一時招架不住,撤軍投降,以尤霄的處事風格,不知道受降的時候,還會有什麼花招。

軒轅逸睜開眼,拍了拍裴徹的肩膀,狀似輕鬆地說道:「這些不都是你的專長嘛,而且朝廷一定還會派人來,我在不在都無所謂。」

見鬼的無所謂,自古以來,受降之時,哪有主帥不到之理。但是,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裴徹要說的話哽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幾乎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好好休息了,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他。以往,就是激戰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他也一樣精神奕奕,哪像現在……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吧。

裴徹看不得他這樣低迷的樣子,怒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軒轅逸慢慢地抬起頭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有著勢在必行的光芒,「我要找到她。」

七天,已經七天了。這種彷彿過去了七年一般漫長的煎熬會讓人蝕骨地疼痛,如果說以前,他只當自己對清兒,是嚮往,是佔有,是喜愛,那麼現在,他承認自己對她,已經離不開,放不下。原來名為愛的東西,是會在無聲無息中侵入你的靈魂,漫過血液,攻佔心房。

他眼中的痛,讓裴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軒轅對舒清,已經是如此放不下的地步了嗎?罷了,裴徹用力拍了一下軒轅逸的肩,朗聲說道:「去吧。這裡交給我。」

「謝了。」軒轅逸終於露出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雖然很勉強。

好好睡了一覺,慕容舒清終於有精神走出房間,屋外是一個小花園,雖然是冬天,但是種植的都是一些常青植物,看上去也算一片生機盎然。枝葉修剪得很是整潔,不難看出,打理的人很用心,慕容舒清在園子里站了一會兒,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雖然有些冷,但是讓人神清氣爽。

一路走走停停,這府上的小路蜿蜒曲折,草木種類繁多,慕容舒清心情很好地閑逛著,也沒有人阻抗她的隨意走動,如果暗處沒有人跟蹤著「悉心保護」,她會覺得更開心一些。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慕容舒清走進了一座更大的園子,相比外面的蜿蜒,這裡倒是簡潔而壯美。遠處,一個深藍色的身影,正在認真地修剪著枝葉,一招一式,熟練而隨心。慕容舒清就這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欣賞著他的「創作」。

最後一根枯枝被利落地剪掉,男子才緩緩地轉過身來,對上慕容舒清帶笑的眼,男子也微微一笑,說道:「慕容舒清。」

除去易容的她,還是一樣的普通,只是沒有那一層面具,她的表情更自然而輕鬆。

是客棧里的年輕男子,身著布衣的他,一樣的風采出眾。慕容舒清輕笑道:「鍾閻。」

「你認識我?」這倒讓鍾閻好奇起來,他與她算是素未謀面,自己無論是在江湖上還是朝堂中,都默默無名,她怎會認識他?

「知道你而已。」認識是談不上了,慕容舒清左右看看,走了這麼久,她的腳有些受不了,走到樹叢邊上坐下,慕容舒清大方地回道,「傳說,當今皇上身邊,明有危海,暗有鍾閻。」危海她是見過了,這個鐘閻卻只聞其名而已,據說此人行蹤飄忽,擅長跟蹤刺殺,是當今皇上隱秘的一股勢力,想不到,今天在這裡見到了。相比之下,他比那個老實木訥的危海,要難以琢磨得多。

鍾閻再次看向她,著一身白衫,卻是這樣隨意地坐於樹叢之間,完全不見拘謹。鍾閻莞爾一笑,說道:「慕容舒清果然是慕容舒清,百聞不如一見。」慕容舒清這個名字,耳聞過無數次,但是人還是初見,果然是人如其名,舒適清雅。

慕容舒清發現,這樹叢間的草異常的柔軟,手感很好,而且大冬天的,還能如此幽綠,忍不住拔了一根在手裡把玩,口中隨意地回著他的話,「過獎了,你現在的職責是牢頭?」

「牢頭?」鍾閻一愣,隨即笑道,「呵呵,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自得其樂、悠閑愜意的囚犯,鍾閻笑問道:「你把這裡看做是監牢嗎?」

慕容舒清抬頭看了看四周,滿目蒼綠,高大的樹木大氣傲然,低矮的灌木生機無限,眼前的景緻怕是難得一見的。慕容舒清將青草掠過鼻間,聞著淡淡的青草香味,回道:「讓人失去自由的地方,都是牢籠,無所謂在哪裡。」

雖然她看起來淡然而恬靜,但是鍾閻仍是敏銳地感覺到她不悅的氣息,鍾閻走到她身邊,也拔了一根青草,銜在嘴裡,說道:「你很生氣?」

慕容舒清也將青草放到嘴邊,輕咬了一下,沒有什麼味道,就是感覺原來淡淡的青草氣息更為濃烈而已。繼續拿在手上把玩,慕容舒清看向鍾閻,笑問道:「你算是救了我,你認為我應該生氣?」

「救了你,可是卻讓你失去自由,不應該生氣嗎?」不知道為什麼,鍾閻就是能感覺到她的怒意。

慕容舒清輕輕點頭,說道:「是應該生氣。不過,短暫的停留,就當是休息吧。」這裡的美景,夠她看上一段時間吧。

鍾閻卻沒有她看的這樣輕鬆,主子大費周章地找她,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來,這次,主子怕是不會這樣輕易放手的。不認同地搖搖頭,鍾閻肯定地說道:「他,不會讓你離開的。」

慕容舒清沒有因為他的嚴肅而失了笑意,反而笑得更為愉悅,慢慢地站起身來,她輕輕拍掉衣服和發間的草屑,伸了伸懶腰,淺笑著說道:「我也不會讓自己永遠受困於此,牢頭,就當是……對你的挑釁。你,可要看牢了。」早就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會被不同的原因禁錮,不管是被權勢還是所謂的婚姻。不然,她何須勞心費力,去操控和駕馭權勢。

西烈月說得沒錯,她對於自己想要操控的東西決不會妥協,做這麼多,只為將自己的人生掌握在手中。玄天成想要禁錮她,那不妨比一比,誰更技高一籌。

鍾閻有些恍惚地看著輕晃手中的青草,如來時一般,翩然而去的慕容舒清,她如說笑一般向他,或者說,是向皇上下了挑釁的戰書,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她在說笑。那由內而外的自信鋒芒,竟是怎麼也掩蓋不住,鍾閻緩緩低下頭,低低地笑道:「難怪了。」

這樣的女子,是主子沒有見識過的吧,沒有恃才放曠的自以為是,沒有自持身份的矯情造作,沒有艷絕天下的無雙相貌,就只是那樣的自由來去,隨心所欲。

但是,愛上她,是幸也是不幸。

胡亂瞎逛了一個下午,慕容舒清不得不說,這園子不僅美不勝收,也蜿蜒曲折得離譜,因此,她迷路了。看著漸漸西斜的太陽,慕容舒清索性不走了,一邊揉著腿,一邊對空氣說道:「我迷路了,麻煩你們把我帶回去吧。」

一會兒之後,在身後的樹旁閃出一個人影,並未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頭,慕容舒清跟著他,一炷香的時間,就走回了早上走出的園子。看來,或許是她猜錯了,這裡並沒有那麼大,就像是商君的樹林,布了什麼陣勢也不一定。

剛踏進房間,就看見玄天成坐在桌前,微笑地看著她,桌上已經擺好了一桌子的菜,他在等著她吃晚餐。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晚歸露出一絲不悅,反而向她招手,溫柔地說道:「餓了吧,吃點東西。」

「嗯,謝謝。」對於他的溫柔,慕容舒清並不抗拒,走到桌前,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實在沒有必要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再則,當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時候,人就會感到愉悅,這是很正常的。

玄天成將燕窩粥端到慕容舒清面前,看見她不時地揉著自己的腿,玄天成既擔心又無奈地說道:「你的腳才好些,大夫交代不要走動太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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