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怪異師徒(2)

楚吟接過慕容舒清斟的茶,略帶神秘又隱隱有些興奮地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害你的,以後你就會知道它的好處。」

慕容舒清也不再深究多問,既然她選擇了隨楚吟而來,那麼她就會承擔相應的風險和後果,只是她進來也有一個多時辰了,卻沒有看到炎雨,不免有些擔心,她問道:「我的侍衛?」

「他還在幻陣里,你出去就會見到他了。」她那個侍衛的武功自是不弱,只是進了他精心設計的幻陣,再高的武功也無濟於事。

得知炎雨無礙,慕容舒清的心也放了下來,不過以炎雨的執拗性子,找不到她,他一定會在那陣中亂闖,她還是早點出去為好。沒有忘記進來的初衷,慕容舒清問道:「凈水——」

她才提了凈水的名字,就被楚吟打斷。這時的楚吟,揚起他那絕艷卻異常冷淡的笑容說道:「我說過了,你們有了決定再來找我。」

要凈水做決定,以她善良的天性,最後決定不治的可能性最大,那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祁睿多年的努力白費了,而讓凈水重建信心也面臨更多的困難。慕容舒清暗自思量,問道:「我想知道,不植皮,凈水臉上的胎記可以通過藥物或者針灸淡化嗎?」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能有所改善也是好的。

她的問題已經回答了她的態度,看來他們還是不會換臉的,楚吟懶懶地回道:「可以,不過過程會比較漫長,也不會完全好。」其實他可以不用告訴她這些,他一向要求完美,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求用臉皮而不是隨便一塊皮膚的原因。

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容舒清鬆了一口氣,心裡擔心炎雨和凈水,也無心再久留,起身道:「我知道了,不打擾了!」

楚吟無所謂地點頭,沒有再挽留的意思。慕容舒清微微點頭施禮後,轉身出了小院,看著眼前錯綜複雜的梅林,慕容舒清有些頭痛,或許不學醫術,這奇門術數、破陣之法還是可以和楚吟討教討教的。不然她又要在那梅林裡邊聽風感梅,賞月逐露了。雖是這麼想著,慕容舒清還是帶著笑意,從容地步入梅林,只因莫殘自她出門時,就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她想,他有話和她說,那麼選在這寒風漸起、傲梅爭艷的梅林,該是和他的冷傲相得益彰吧。

慕容舒清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又不辨方向了,身邊都是一叢叢已逐漸綻放的紅梅,天色漸晚,更是難辨東西。她只得在一棵梅樹下站定,轉身看著莫殘,無奈地苦笑道:「我似乎又迷路了。」

莫殘走到慕容舒清面前,那雙總是布滿寒霜的眼靜靜地看著她,他總是這樣習慣性地無語,彷彿身邊的氣息都會被他凝固。久久,莫殘伸出右手,慢慢地撫上了慕容舒清的髮絲,他突來的舉動,讓慕容舒清心中微微驚訝,但是她卻沒有避開。當他放下手時,只見他的手中,有一朵殘紅,那隻因常年握劍而粗糙寬厚的手,卻異常溫柔地摩挲著手中的落梅。

「你一定要讓你自己處在危險中?」莫殘低沉的嗓音在這空曠的梅林間響起,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

慕容舒清的視線從落梅中抬起,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我也不想啊。」說得她好像很享受被人追殺的感覺似的。

「不想,卻不肯留在這兒。」莫殘鬆手,手中的殘紅隨風飄落,飄搖過後,歸於塵土。

慕容舒清看看四周,還是那片無邊梅林,反正她自己走不出去,莫殘看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索性倚在身後那棵大梅樹上,笑問道:「你是來給楚吟當說客的?」

相較於慕容舒清站沒站相,完全沒有一點閨閣千金的樣子,莫殘就嚴謹得多,他一身黑衣,挺拔地立在那裡,亦不輸這滿院傲梅。莫殘微微皺起眉頭,仍是冷冷地說道:「在他身邊,起碼你是安全的。」

他雖然從來沒有叫過楚吟師傅,他也從沒有要求他叫過。可是楚吟那出神入化的功夫,當世怕是無人能及,還有這變幻莫測的奇門之術,起死回生的妙手,他敢說,沒有楚吟護不了的人,慕容舒清待在楚吟身旁,會很安全。

寒風拂面,暗香浮動間,慕容舒清低淺的聲音淡淡地回道:「有很多時候,安全是相對的。沒有什麼地方是一輩子的避風港,有些責任也不得不擔當。」

她怎會不知在楚吟身邊會很安全,可是那些想要她命的人,針對的不是她,而是慕容家,殺了她是擊倒慕容家最快的方式。她可以躲到楚吟身後,那時危險就會降臨到年老的慕容祥和剛剛長大的慕容星魂身上。當你已經成為別人的避風港時,如何能隨便撤回羽翼?

慕容舒清語音才落,莫殘倒是很爽快地回道:「好吧,隨你。」

他顯得過於輕鬆的語調讓慕容舒清有些好奇地睜開雙眼,眼前的莫殘仍是那張雷打不動的冷臉,只是冰眸中已沒了剛才的冷凝和擔憂,甚至還染上了淡淡的興奮。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她說了什麼?

無解,慕容舒清只得笑看莫殘,等著他接下來的解釋。

「我不會讓你死。」莫殘說得冷淡,然而每一個字都如力透千鈞般,深入人心。

慕容舒清一愣,終於明白,隨即笑了起來,這殺手要轉行做保鏢嗎?可是他只是立在那裡,就散發著淡淡的殺意,寒氣逼人。他還記得如何救人嗎?畢竟對他來說,殺人比較容易些吧!慕容舒清終於勉強收了笑意,調侃道:「你的行情太高了,一百萬兩殺一個人。那你救一個人要多少銀子,我怕我付不起。」

難得地,莫殘也配合地回道:「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都要!」慕容舒清回答得爽快,說完,自己便忍不住輕笑起來。莫殘仍是不語,只是看著眼前如玉的笑顏,嘴角也不住地輕揚。

梅林間,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和諧地走著,不時伴隨著低淺的說笑聲,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輕鬆地談話。

快要走出梅林時,慕容舒清終於見到了炎雨,原來他一直都被困在梅林的最外層。果然如她所料,已經闖了兩個時辰的炎雨,眼裡的冷靜已被擔心和挫敗沾染得有些躁動,看見莫殘時,越握越緊的雙拳泄露著他心底的暴戾。慕容舒清有些擔心地走到炎雨面前,依然是溫潤清亮的嗓音,慕容舒清說道:「炎雨,我們回去吧。」

緊握的手慢慢鬆了松,炎雨掩下心中的狂躁,沒再看莫殘,而是對著慕容舒清輕點了下頭,無聲地站在了她身後。

慕容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氣,再看向莫殘時,已是空無一人。這人永遠是這樣的來去無蹤,她收回視線,不再留戀眼前的傲枝寒梅,漫步而去。在她沒有研究透徹那些五行八卦、奇門術數之前,她想她還是不要再踏入這片梅林了。

慕容舒清回到凈水雅絮時,已是紅霞滿天,沒有看見凈水,應該是被祁睿約出去了。慕容舒清在院中軟榻上躺下,她今天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其間感覺到綠倚輕輕地為她蓋上了毛毯,她也沒有睜眼。

慕容舒清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今晚沒有月亮,星星也不明亮,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才剛坐起身,就看見一身素衣的凈水怔怔地坐在小院的石階上,她的臉色在晃動的燭影映襯下,隱隱泛白,一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陷入茫然,面無表情的樣子,很讓人擔心。

慕容舒清起身的動作,似乎驚擾了凈水,讓她回過神來,她看著慕容舒清擔心的眼睛,從石階上站起來,慢慢來到慕容舒清身邊,只是動作有些僵硬。她在軟榻前站定,最後欲言又止道:「小姐,我……」

看她略微艱難的動作,該是在那冰冷的石階上坐了很久吧。慕容舒清拉著她的手,讓她在軟榻上坐下,用毛毯為她蓋著一直微微顫抖的雙腿,平靜地問道:「怎麼了?」

凈水只是靜靜地坐著,最後,也只是搖搖頭,小聲說道:「沒什麼,就想待在您身邊一會兒。」

慕容舒清輕柔地將她微亂的髮絲撥至耳後,溫和地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對我說?」

凈水輕輕地靠在慕容舒清的肩膀上,低低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慕容舒清也不再追問。就在她以為凈水快要睡著的時候,凈水忽然小聲問道:「我的臉要是能治好,會不會變得很漂亮?」

輕柔的低語在這寧靜的小院里響起,她沒有哭鬧,就是這樣的悠然而平靜,卻聲聲都刺痛著慕容舒清的心,慕容舒清用力點了點頭,一隻手輕拍凈水的肩,肯定地回道:「會的。」

又是長久的無語,沉寂的夜色下,兩個依偎的身影就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慕容舒清可以感覺到肩頭隱隱的濕意,她有些分不清是被滾燙的淚灼傷了,還是被這冰涼的淚凍結,這無聲的哭泣讓人心疼。

「可是有人就會變得和我現在一樣。」仍是平靜的敘述,慕容舒清看不見凈水的表情,她想這個問題今晚已經反覆在她腦海里迴旋,她已經有些木然,更多的是茫然吧。長久的自卑,突來的希望,良心的考驗,矛盾的選擇,都在今晚,一起壓向了這個年輕的女孩,讓她做這樣的選擇,殘忍的究竟是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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