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引為知己(2)

慕容舒清沒有退卻,臉上笑意不變,依然安然地坐著,仍是無語,既不急於作解釋,也不作無謂的道歉。

良久,海月有些泄憤地扔掉手中的酒杯,看著眼前依然淡定坦然的女子,她心中的氣憤居然漸漸平息,慢慢鬆開了緊握的手。罷了罷了,她也不算騙她,是她自己先入為主了。其實她是女子,她倒更加欣賞她了。

吐出心中一口悶氣,拋開男女不談,這個朋友還是值得她交的。海月略過桌上的杯子,直接拿起酒壺,說道:「我海月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來人,再拿兩罈子酒進來。」

身邊的小童馬上端上兩壇美酒,斟滿酒壺,正要為她們倒酒,海月一把拿過,塞進慕容舒清手中,說道:「今天要盡興才許離開!」

慕容舒清先喝下一口,才笑道:「那有什麼問題?」

兩人拿了酒,來到畫舫內室,鋪著白絨羊毛毯的大軟榻看上去溫暖而舒適,巨大的雕花窗用來觀賞秋日裡平靜的江面再好不過了。海月躺在軟榻上,向慕容舒清舉杯,慕容舒清靠在窗邊,與她相對而飲。

這酒很有意思,清澈如水,且毫無酒味。慕容舒清輕晃酒壺,仍然沒有聞到酒該有的香醇氣息,剛才喝了幾口,只覺得清淡微甜,可是飲過之後,回味起來卻又有另一番甘醇氣韻襲來,她居然覺得有些微醺。

慕容舒清輕嘆道:「好酒!」

海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搖晃著手中的酒壺,側卧在羊毛毯上,漫不經心地說道:「無味,它的名字。」這可是她家最好的酒。

無味?慕容舒清在心裡輕念,好名字。

海月將手枕在腦後,對身邊的慕容舒清說道:「秦書不是你的真名吧!」自那夜見過她後,她就讓人查了她的身份,結果一無所獲。別說秦書這個名字,就是這樣的溫潤清澈的少年,京城中也是少有的。

慕容舒清靠坐在窗邊上,享受著秋風的輕撫,品著無味的醇厚無窮,淺笑回道:「海月何嘗又是你的真名?」不過海月這個名字和她真的很配,滄海明月,說的不就是這樣氣韻天成的女子嗎?

海月忽然起身,盤腿而坐,絕美的杏眼裡流光溢彩,她興緻十足地說道:「不如我們玩個遊戲,想必你也不是一般人,我們以十日為限,調查彼此的身份,到時不管查的結果怎樣都坦誠以告,如何?」

慕容舒清乾脆地答道:「好。」她果然不同於這個時代的一般女子,聰穎明惠的女子固然不少,但如這般坦誠爽利,見識認知都獨樹一幟的女子卻不多見,交這樣的朋友確實是件樂事。

海月光著腳,來到慕容舒清身邊,斜靠著窗戶,笑道:「若是你輸了,就再送我一曲,怎樣?」那《碧海潮生曲》變化莫測,時而洪濤洶湧,時而萬里無波,她喜歡。從來沒有一個樂師譜出這樣得她心意的曲子,她相信,身邊這個清輝雅緻的女子一定還有其他絕妙出奇的佳作。

再贈一曲?這倒不難,她欣賞的曲譜中確實還有幾首很適合海月,她只是再做一回偷音竊曲之人罷了。慕容舒清輕點了下頭,搖晃著手中的無味,挑眉笑道:「可以。如果……你輸了呢?」

海月微微皺眉思索,忽然唇角揚起一朵絕美的笑花,語帶神秘地說道:「贈你一件世間少有的珍寶!」

看她信心滿滿,略帶驕傲又神秘萬分的樣子,慕容舒清也好奇起來,舉起手中的酒罈子和海月的酒罈輕碰了一下,笑道:「我期待你的寶貝。」

海月也拿起手中的酒,豪爽地喝了一大口,晃晃幾乎見底的酒罈子,笑道:「我也同樣期待你的曲子。」

秋日的夕陽,溫暖而絕美,只是疊翠小宿里的綠倚和凈水卻沒有心情欣賞這美景,只因床上那抹人影依然安靜地躺著,沒有醒轉的跡象。綠倚守在床前,一步也不願離開,良久,人影終於輕微地動了一下,緩慢而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小姐,您總算醒了,嚇死我了。」慕容舒清終於醒來,綠倚握住她的手,擔心的聲音中已帶著明顯的哭腔。

睜開眼,就看見綠倚眼含淚光地看著她,慕容舒清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一張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沙啞而難聽,慕容舒清皺著眉頭,艱難地想要坐起來。忽然襲來的眩暈感,讓她差點倒下床,一波波的疼痛侵襲著她的神經。

綠倚眼明手快地扶住慕容舒清,拿了靠墊讓她坐好,才心有餘悸地說道:「您昨晚回來就睡到現在,怎麼叫也叫不醒,嚇死我們了。」

昨晚?慕容舒清用力地揉了揉混沌不堪的腦袋,思緒才逐漸清明起來。昨晚和海月喝酒喝到夜裡,回來的時候,只覺得有些微醺而已,想不到這無味的後勁這麼厲害,居然讓她昏睡了快一天。昨天貪戀秋風清涼,在江上吹了一天,她這回真的是感冒了,現在只覺得呼吸不暢,頭暈眼花。不想讓綠倚和凈水太過擔心,慕容舒清努力地對她們微笑道:「我沒事。」

她笑得勉強。凈水端著白粥來到床前,小聲說道:「小姐,您先喝點粥,葯已經涼了,我再去熱一熱。」

「什麼葯?」慕容舒清疑惑。

綠倚將薄被拉高,把慕容舒清的胳膊放進被子里,才解釋道:「大少爺今早來找您,您一直叫不醒,大少爺擔心就請了大夫。大夫說您是風邪侵體,感染風寒,開了方子。」

她醉得還真是不輕,連大夫來過她也不知道,伸手接過凈水手上的粥,卻在她手上看見一片殷紅,慕容舒清問道:「凈水,你的手怎麼了?」

凈水急急收回手,說道:「沒事,煎藥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一下。」

慕容舒清拉過她的手細看,紅成這樣怎麼會沒事,晚點就要起水泡了。她低嘆一聲,說道:「燙到了就別忙了,讓綠倚去弄就好了。」

綠倚端起桌上的葯碗,說道:「是啊,讓我來吧。」

凈水收回被慕容舒清握著的手,接過綠倚手中的托盤急急走出去,說道:「沒事,我去就可以了。」

這丫頭是怎麼了,平常也不是這麼風風火火的人。正要問綠倚是怎麼回事,祁睿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祁睿雖然是慕容舒清的親哥哥,但終歸男女有別,他來到床前的屏風旁便停下腳步,問道:「清兒,你醒了?好點了嗎?」

這樣隔著屏風說話還真是彆扭,慕容舒清就著綠倚的手想要起身,祁睿在外隱約看見她掙扎著起來的身影,連忙說道:「躺好,別再吹風了。」這麼大的人,還不會照顧自己。

實在是渾身無力,慕容舒清也沒有再勉強自己起來,隔著屏風問道:「我沒事,大哥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明日就是外公大壽,我本來要帶你去選些禮物的。」往年外公生日,清兒都是到了京城再纏著他陪她去買,今年一直沒見她提,打算今天帶她去挑選的,不想她卻病了。

原來是這件事,慕容舒清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回道:「不用了,我已經備好了。」

聽出慕容舒清聲音里的疲憊,祁睿也不再逗留,起身說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大哥先走了。」

「好。」

祁睿正要出門,就遇上了端葯進來的凈水。凈水看見來人,馬上低下頭退至門邊,讓他先走,可是祁睿卻沒有離開,而是走到凈水面前,擔心地說道:「凈水,你的手好點了嗎?讓我看看。」

凈水後退一步,避開祁睿伸過來的手,畢恭畢敬卻明顯疏離地說道:「謝少爺關心,奴婢很好。」

她的抗拒讓祁睿進退不得,想要再說什麼,凈水卻是頭也不抬,顯然不願與他多說。無奈之下,他只得掏出一個瓷瓶,放在凈水拿著的托盤上,說道:「你早晚記得擦。」說完,祁睿不等凈水推辭,快步離開了疊翠小宿。

凈水沒有回頭,盯著瓷瓶看了一會兒。頭一直低著,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慕容舒清透過屏風,看得也不真切,祁睿對凈水如此關心,絕不僅僅是主子對丫鬟的感覺,只可惜現在看來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其實他們也算般配的一對,只是還要看祁睿對凈水的用情到達什麼程度,不過現在她實在沒有心力去管,她的頭疼得讓她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接過凈水遞過來的溫熱的葯,慕容舒清一口氣喝完,又倒回床上,很快陷入了昏睡中。

慕容舒清吃了葯,睡了一覺,感覺好了很多,雖然還是很疲倦,呼吸也不怎麼暢快,但好歹頭是沒有那麼疼了。慕容舒清慢慢地掙紮起身,屏風外的綠倚端著茶水急急地走了進來,扶著她坐起來。

窗外天全黑了,明亮的月光灑了一地,慕容舒清問道:「什麼時辰了?」

才開口,喉嚨火辣辣的感覺彷彿燒起來般,讓她一口氣喘不上,咳了起來。

綠倚一邊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一邊將茶水遞到她手中,回道:「戌時,晚飯時老夫人派人來傳膳,說是小舅爺和舅夫人也趕回來了。您吃藥睡了未醒,老夫人讓您好好休息。」

喝了一整杯水,才算緩過氣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