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祁氏大家(1)

蜿蜒曲折地走了很久,感覺已經到了祁府深處,老管家終於在一扇木門前停下,周圍是紅磚綠瓦的外牆,不高,卻也看不見院落里的景象,木門上,一塊青石板上雕著篆體的四個小字,疊翠小宿,秀麗又不失雅緻。

推開木門,於擅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讓兩個家丁抬著木箱,領著慕容舒清,走進院來。

小門內,院落並不大,觸目可及。比起隨園不見邊際的竹林和環繞的碧湖,這裡要顯得精巧許多,兩層的木製小屋並不大,屋前搭了個涼亭,木屋前面種植著一小片白菊,正值秋季,花開得很好,在這滿目青翠中,格外惹眼。

除此之外,小院里種植得最多的,是東隅特有的一種植物——諸荊草。說它是草,其實它是一種低矮的灌木植物,這種草一年四季常綠,散發的味道特別不一樣,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種茶香,比任何一種茶都要香醇,龍誕都不及它的香味誘人,只是這種草誤食會中毒,一般生在深山僻林里,不僅很難尋找,也難以種植。這樣大面積地種植諸荊草,慕容舒清也是第一次見,養護它們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小院子里,一名丫頭裝扮的少女正蹲在白菊前修剪枝葉,看到他們進來,先是一愣,很快起身,恭敬地站在一邊。

於擅讓人將木箱抬進裡屋,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女孩,思索了片刻,對慕容舒清說道:「舒清小姐,這是疊翠小宿的粗使丫頭,老奴再給您找兩個伶俐的來伺候。」

那女子一直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慕容舒清細看了她一會兒,笑道:「老管家,我喜歡安靜,她挺好的,您就不用再找人過來伺候了。」

於擅有些遲疑,在慕容舒清堅定的目光下,便也不再多說,這樣的舒清小姐,總讓他不能違抗,「那好吧,您有什麼需要再吩咐老奴。」

「麻煩您了。」

於擅一個躬身,說道:「您別這麼說,老奴先告退了。」在慕容舒清點頭後,於擅帶著家丁離開了疊翠小宿。臨走時,在那女孩身邊低喃道:「好生伺候。」

女孩微微點頭,仍然垂首而立。

於擅等人離開後,小院里一片安靜,慕容舒清沒有說話,只是走到那小片白菊旁,擺弄著枝葉,繼續剛才女孩未做完的剪枝。彷彿思索了很久,女子才慢慢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欠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小姐。」

柔和的聲音,讓人聽著很舒服。

沒有回頭,慕容舒清將手中剪下的枝葉放在一旁,繼續整理著白菊,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凈水。」女子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

凈水?慕容舒清一邊輕撫菊瓣,一邊笑道:「好名字。」

起身理了理衣裙,轉身看見凈水仍然半跪著行禮,沒有起身,慕容舒清拍拍額頭,整天和綠倚她們待在一起,她都忘了這個時代,主子沒有叫起身,她們是不能起來的。慕容舒清輕扶她的手臂,讓她起來,「這裡平常都是你打理的?」

凈水有些遲疑,但仍然就著慕容舒清的手,站直身子,輕聲回道:「是。」

小院不大,但要打理得這麼井井有條,仍然不容易。再次看向凈水,她始終低著頭,她脖子不會累嗎?慕容舒清笑道:「你都是低頭和別人說話的嗎?」

聽到慕容舒清略帶調侃的話,凈水思索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這讓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抬頭見人有這麼困難?直到凈水完全抬起頭,她才知道這丫頭不肯抬頭的原因。凈水長得很秀美,一雙靈動的眼睛也水潤有神,只是她左半邊臉從左額至唇角,有一塊暗紅的胎記,掩蓋了她的秀麗,乍看之下有些可怕。

凈水抬頭後,一直不敢看慕容舒清,只是雙眼盯著她的裙擺,良久,也沒有聽見慕容舒清驚叫或說話,終於忍不住,迎上了慕容舒清的眼睛。裡面沒有驚恐,沒有不屑,沒有嫌棄。有的是平靜,是微笑,好像她的臉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凈水又低下頭,掩住了眼中的薄霧。不是同情她,也不是可憐她,這淺笑淡然的女子,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覺得她和普通人一樣的人。

她又低下了頭,這次慕容舒清沒有再讓她抬起來,而是走到亭子里坐下,問道:「這園子沒有人住嗎?」園子很特別,她很好奇,它的主人是誰?

稍稍平復了心情,凈水跟在慕容舒清身後,小聲答道:「疊翠小宿原來是月小姐的閨閣,後來都是我和母親打理,母親去世後,就是我在照看,平時除了幾個主子偶爾會來看看之外,就沒有人來了。」

這是祁月的住所?再次環視這精緻淡雅的小院,慕容舒清輕輕低喃了亭子上的一副對聯,「白鳥忘飢,任林間雲去雲來、雲來雲去;青山無語,看世上花開花落、花落花開。」祁月……她該是怎樣的女子呢?

她是在追溯一個逝去的佳人嗎?慕容舒清好笑地搖搖頭,對身邊的二人說道:「綠倚,你和凈水進去收拾一下吧。」

「是!」

兩人走進裡屋,慕容舒清也出了亭子,迎著夕陽餘暉,來到大片諸荊草旁,淡淡的清醇茶香,讓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氣,摘下一片放在手上輕聞,反而沒有什麼味道。好特別的植物,只有成片種植時,才能聞到它的芬芳,離得越近香味卻離你越遠。

還醉心於這淡雅的茶香中,身後響起一聲不確定的呼喚,讓慕容舒清轉過身來。

「清兒?」

祁睿緊盯著眼前立於矮叢中的白色身影,他以為他看錯了。回來聽說清兒已經到了,急急趕往流芳院,卻不見人影,後來才知道外公讓她住在疊翠小宿。母親的疊翠小宿一向很少人可以進入,清兒也不喜歡這裡的冷清,她怎麼會願意住?

進門時,那白色的清麗倩影讓他以為看見了多年前的母親,眼前淡淡地淺笑,素白羅衫的女子,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嗎?

他注視著她的時候,慕容舒清也在觀察他,淡藍的襦衫長袍,劍眉星眸,既儒雅俊秀又不失傲然氣勢,眉宇間,英氣勃勃,確實是人中龍鳳。會現在來找她的,應該就是祁睿了,慕容舒清有些艱難地叫道:「大哥。」畢竟祁睿才二十四歲,叫比自己年紀小這麼多的男孩大哥,還真是不習慣。

一聲大哥,叫回了祁睿的心神,將慕容舒清扶出諸荊草叢,祁睿略帶生氣地說道:「怎麼自己就來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慕容舒清拉了拉脖間的絲巾,輕聲回道:「也沒有多遠。」

再看一眼身邊的慕容舒清,祁睿嘆道:「清兒,你變了很多。」三年前的她,就不會這麼說,難道三年間他錯過了小妹的成長嗎?

慕容舒清苦笑道:「是啊,長大了吧。」確實夠大了。

祁睿微微收緊拳頭,沉聲問道:「是因為軒轅逸?」他一直知道小妹對軒轅逸情有獨鍾,為了他,甚至還失足落水。若是因為他,讓小妹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他決不放過他。

軒轅逸?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那霸道不羈的身影。輕輕壓下祁睿緊握的拳頭,慕容舒清淡淡地說道:「我和他,已經解除婚約了。」

解除婚約?「他逼你的?」

逼?慕容舒清差點笑出來,這種指腹為婚,該說是誰逼誰?搖了搖頭,慕容舒清嘆道:「這場婚約,何嘗不是我們在逼他?」

夕陽西下,拉長了兩人的身影,也模糊了原來的輪廓。慕容舒清淡雅的聲音,在秋風中顯得有些縹緲,始終平和的淺笑,讓她看上去更柔和,這些卻讓祁睿的眉頭皺得更緊,「清兒,你真的變了。」

以前的清兒雖然胡鬧任性,甚至是蠻橫無理,但是她的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而現在的清兒,淡然舒緩的笑意佔據了她的臉,他卻再也看不出她心裡想些什麼了,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變了嗎?她沒有變,只是她不再是原來的慕容舒清了,然而這些已經不能解釋,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就讓他認為她變了吧。有些事,或許不知道,更容易讓人接受。

兩人相對良久,卻是無言,暗暗嘆了口氣,拉著慕容舒清的手,祁睿說道:「外公還等著我們吃飯呢,走吧。」

「好。」知道自己的改變,會讓祁睿一時之間不能接受,慕容舒清輕輕點頭,任由他拉著,徜徉在蜿蜒的小路上,——她也想念自己的哥哥了。

吃過晚飯,謝絕了祁睿的陪伴,慕容舒清踏著曲折的小路,慢慢地踱回疊翠小宿。祁府後院的設計和慕容家的設計不一樣,慕容家基本沒有這樣蜿蜒的迴廊,這其實也是慕容舒清感到奇怪的地方,府中門堂和建築,都帶著陽剛之氣,就連花草都很少,不承想卻有這樣婉轉曲折的精巧迴廊,陽剛與柔美結合,確實有趣。

今晚的家宴,並沒有看見綠倚提到的「大舅」、「小舅」和「風賢表哥」。只見到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一個是大舅祁雲的小女兒,也是目前祁家唯一的女孩子祁玉,一個是小舅的兒子祁風卓。兩個小傢伙對她很感興趣,一晚上問東問西的。看著他們,讓她想起了星魂。第一次見到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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