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日落西斜,喊殺衝天,青夏坐在囚車裡,謹慎的四下觀望,卻看不出一點頭緒和馬腳來。

戰爭進行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在放下了八十多具屍體之後,輝殿下帶著所剩部下倉皇而去。魯克也沒有追趕,只是命人帶上青夏的囚車,向南前進。

青夏到此時終於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也許並不是輝殿下,而是自己。只是,他們的背後,真的是旭達烈嗎?

日夜趕路,三天之後,終於再一次回到了燕門關外。一夥沉默的匈奴裝束大漢接過了青夏的馬車,就和魯克的馬賊分道揚鑣。走了將近半日,那群人突然停了下來,在一片草叢裡拿出準備好的衣裳,竟然都是漢人裝束。

青夏心頭頓時升起無盡的希望,她對著一名大漢大聲叫道:「你們,你們可是楚皇的部下嗎?」

就在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突然咯咯笑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夏大都督,咱們又見面了。」

青夏眼神頓時一寒,向後看去,只見黑衣女子面若桃李,眼似朗星,朱唇墨發,正站在一片雪地里,笑眯眯的望著自己。青夏沒有想到,自己機關算盡,費盡周折,竟然又落到這個妖女的手裡。

看到歐絲蘭婭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知道了楚離為什麼會攻打匈奴大營,當日自己被龍格阿術所救,歐絲蘭婭事後一定查出龍格的身份,她自己無力去和旭達烈對抗,就將消息散布出去,巧妙的讓楚離知曉。趁著匈奴人和南楚開戰的時機想要渾水摸魚,不想自己事先逃跑,白費了她的一番布置。誰想千算萬算,竟會遇上和骨力阿術爭奪皇位而受迫害流落在外的龍格輝,大費周章下又回到了起點,中了她的奸計。

眾人換過了漢人衣衫,坐著馬車,暢通無阻的入了關。

出乎青夏的意料,歐絲蘭婭卻並沒有怎樣虐待她來報復,反而日夜不停的趕路。在馬車上吃睡,從不住店,十日之後,就來到了青夏最為熟悉的一個地方,西黑草原。

到了此時,青夏仍舊不知道歐絲蘭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如此大費周章的擒拿自己,不去威脅楚離,反而來到這裡,究竟所為何事?

在西黑草原上棄了馬車,一路跑馬,三日之後的一個傍晚,青夏見到了神智已經清醒過來的烈雲髻,歐絲蘭婭和她的部下會和之後,終於來到了她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龍脊山秦皇帝陵!

「夏都督,這裡是秦皇室帝陵,除了秦始皇,大秦所有的君主都葬在這裡,宣王失蹤已有六年,說不定,也在裡面呢。」

西黑草原上白雪茫茫,青夏身上仍舊穿著龍格給她的那件大裘,面色青白,眼神卻極盡銳利,冷冷的逼視著歐絲蘭婭,沉聲說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一個弱女子,哪能有什麼目的?」歐絲蘭婭突然嬌聲笑道,不過轉瞬,她就沉下臉來,目光轉向一隻一人多長的青色木箱子上,寒聲說道:「我只是要拿回一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罷了,那群老烏龜龜縮太多年了,也該出來做些事情了。」

「走!」

歐絲蘭婭厲喝一聲,一眾大漢抬起地上的箱子,押著青夏和烈雲髻,就跟在後面。烈雲髻人雖清醒,但傷勢仍在,被人一推,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下去。青夏趕緊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的手,迅速的在她的手背上寫道:跟著我。

烈雲髻瞭然,面色不動,只是回過頭去,狠狠的瞪了那個推她的大漢一眼。

甬道里一片漆黑,兩名大漢走在最前面,打著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青夏感覺空氣里的氧氣已經十分稀薄,烈雲髻重傷在身,呼吸越發的急促了起來。就在眾人氣悶欲死的時候,前面突然現出了一點亮光,幾名大漢加緊幾步,帶著眾人就走出了山洞,只見一片空曠的土地上,巨大的秦皇陵地像是一隻熟睡的雄獅一般盤踞在曠野之上,威嚴顯赫,氣勢驚人。

青夏前一次進入秦陵,是在三更半夜,因為山脈震動和雪崩造成,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海別有洞天。只見秦陵之前,幾名年歲較大的老者站在那裡,看似在研究什麼,聽到響動,謹慎的站起身來。看到歐絲蘭婭,才放鬆一口氣。

歐絲蘭婭上前道:「權夫子,怎麼樣了?」

一名鬚髮斑白的老者,手拿著一隻鏟子,一手捏著土壤在鼻間嗅了嗅,然後聲音粗啞的說道:「地宮和大頂都已經被封死,正門和側宮八年前就被秦宣王用花崗岩堵死了,只能從外祭台下手。我們在這裡挖了一個多月,下鏟二百多尺,才找到宮頂。歐絲聖女,這可跟咱們事先想的不一樣,價錢我們要再加兩倍,不然我們犯不上跟你冒這個險,有沒有命出來不說,就算出來了還得出海躲幾年,挖大秦的祖宗墳,可不是鬧著玩的。」

歐絲蘭婭冷淡一笑,從屬下那裡拿過一隻包袱,唰的一聲扔過去,說道:「動手吧。」

權夫子幾人打開包袱,只見裡面金燦燦的全是金條,最起碼也有七八十根,眼角微微抽動了一會,就開始打盜洞,青夏向下看去,只見大約有五十多米的地方被清理出一大片牆壁,看來就是外祭台的頂棚。

她當日曾聽秦之炎說過秦陵的規格,這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道,拱衛著外面的是內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後才是位於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衛正殿帝皇乾坤,守護帝皇精魂。四奉殿青夏曾經走過,對那裡的地形十分了解,歐絲蘭婭等人不知道她曾進過秦陵,這就是她的籌碼。只要進入四奉殿,她就有機會拜託這些人,帶著烈雲髻逃之夭夭。

幾名土夫子在那裡敲敲打打,眾人在後面謹慎的等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眾人打起火把,又過了兩個時辰,幾名土夫子仍舊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一名大漢突然耐不住性子,大聲叫道:「還要等多長時間,一鎚子下去不就行了,廢這麼大的勁。」

歐絲蘭婭眼睛一寒,還沒說話,權父子就指著露在外面呈現赤紅色的大頂冷笑道:「看到了沒有,這些全是秦始皇煉丹時制出來的燙葯,只要一打破,這些葯頓時就會噴在我們的身上,馬上燒的你連皮都沒有,你信不信?」

他聲音低沉,話說的也可怕,大漢聽了哼哼兩聲,面上很不服氣,但卻也沒敢真去給上一鎚子。青夏猜他們所說的應該是強度大的硫酸,嘴上沒說什麼,卻拉著烈雲髻緩緩退後了兩步。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幾名土夫子終於打開了一個十多米長的直井,權夫子十分專業的扔了根蠟燭下去,見蠟燭久久沒有熄滅,方對眾人招手道:「可以進去了。」

眾人魚貫而入,青夏和烈雲髻在最中間,歐絲蘭婭人多勢眾,又給她們兩人下了葯,是以並沒有將她們綁起來。後面的四名大漢抬著木箱,也跟了下來。

腳剛剛踩在地上,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就突然響了起來,青夏一愣,借著火把的光亮低下頭去,只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正是一顆已經風乾了的人頭,不是骷髏,表面上海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皮。青夏心中一陣乾嘔,挪開了腳,想起之前權夫子所說這裡是祭台,也就不足為奇。這年代以人為祭品是份外尋常的事情,無論哪一代帝王去世,他的後宮妃子中,沒有子嗣的都要隨他一同下葬。這裡是外祭台,想必陪葬的都是一些低等的宮女太監吧。

大秦尚黑,整個石殿也都是以黑色的巨石壘成,上面刻滿了古文字,呈八卦方位排列而成,樣式古樸,青夏仔細看了兩眼,發覺不認識,就停住不看。這裡的墓道是傾斜的,由無數的台階組成,兩邊都是大鼎和長明燈,眾人看也不看那祭台里的東西,跟在權夫子的身後,就向下走去。

這地宮十分綿長,青夏走的雙腳發酸,她默算時間,應有三個時辰左右,已是深夜。台階一直向下,無休無止,空氣的能見度很低,就算眾人打著火把,能照射到的地方仍舊有限。只感覺前面的路遙遙無盡頭,只是一直向下,彷彿要通往幽冥鬼府。

就在眾人心神慌亂的時候,光線中突然現出一列黑色的斷垣,兩個走在前面的大漢歡呼一聲,權夫子鬆了口氣,說道:「到了墓室了。」

世人總是喜歡把陵墓混為一談,實則不然。其實陵墓,是兩種不同的東西,陵就是用來祭祀和入殮儀式的地上建築,而墓,才是指地下的地宮。青夏早年的時候曾和盜取文物的盜墓份子打過交道,也知道一些盜墓的技巧,像電影電視中所說的神鬼殭屍都是不存在的,所謂的屍變、鬼吹燈等也不過是大家想像力的產物。但是,由於墓地的獨特環境和大型陵墓中含有大批的人畜陪葬,更容易滋生超出於人的認知之外的細菌、微生物、變異物種、體型較大的猛獸。這些東西和陵墓中低質量的空氣,才是盜墓者最大的噩夢。而所謂的機關險境,則不足為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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