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群人就呼嘯而去。
歐絲蘭婭看著那群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青夏一眼,突然冷哼一聲道:「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難怪能迷得南楚大皇和秦宣王那樣神魂顛倒呢。」
青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垂著頭,掩藏臉上多變的神色。
半夜三聲更鼓敲過,青夏頓時睜開眼睛,警惕的聽著周圍的一切響動,突然,只聽一陣著火了的聲音尖銳響起,整個客棧都驚慌失措的尖叫了起來。歐絲蘭婭騰的一下坐起身來,用眼神示意下屬出去看看,兩名大漢應聲走了出去,這個女人為防萬一,連睡覺都要眾人一起,對各種突髮狀況防備到了極致。
外面聲勢漸大,歐絲蘭婭斜斜的看了青夏一眼,沉聲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樣。」
青夏此刻的葯勁已過,冷冷一笑,淡淡的說道:「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整日在你眼皮底下,我能耍什麼花樣?」
歐絲蘭婭嘴角輕扯,冷聲說道:「這樣最好。」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一陣喧嘩,嘭的一聲房門就被人重重的踢開,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突然衝進屋子,滿臉驚慌的大喊道:「著火啦著火啦,怎麼辦?」
歐絲蘭婭眉頭一皺,怒聲喝道:「滾出去!不想活了嗎?」
那男人似乎被嚇傻了,看到歐絲蘭婭反而靠了過來,大叫道:「著火了,沒路逃了!」
歐絲蘭婭大怒,一下跳下床榻,一腳踢在男人身上,怒道:「滾出去,不然我殺了你!」
就在歐絲蘭婭的眼神剛剛轉開這一霎那,一聲輕微的機括聲突然響起,青夏所躺著的位置一顫,身下的床板突然裂開一個足以隱藏一個人的坑洞,青夏的身體順勢就掉了下去,還沒落底,又是一聲脆響,床板就在上面合上,再沒有半點光亮。
與此同時,床榻側方的衣衫窗子頓時被人推開,一個黑衣人抱著一捲鋪蓋,迅速的從窗前逃跑。
歐絲蘭婭轉過頭來之時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女人眉頭一皺,只見床榻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青夏的影子。
「找死!」歐絲蘭婭怒喝一聲,飛身跳上床榻,身形靈巧的鑽出窗子,就追了出去。
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青夏轉過頭來,透過床板的縫隙,只能看到一雙年輕而清澈的眼睛,對方噓了一聲,笑眯眯的躺在她的身邊,開心不已。
果然,歐絲蘭婭只追了片刻就跑了回來,她的部下齊齊聚集在房間里,一名大漢沉聲說道:「主人,他們搶了七樹妖女往南邊去了。」
歐絲蘭婭陰狠的沉聲說道:「那個賤人呢?」
「沒看見,」大漢答道:「但是想必定在一處,十三和十七去追了。」
「走!」
歐絲蘭婭怒喝一聲,眾人就拿起行李走出了客棧,一會的功夫,外面的馬蹄聲就漸漸遠去。
「放開。」青夏的聲音低沉,略略帶著几絲沙啞,顯然是被歐絲蘭婭的藥物弄傷了嗓子。
年輕男子嘿嘿一笑,推開床板,為青夏解開手腳上的繩子,兩人就站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會住這間房?怎麼會事先躲在床底下?」青夏一得了自由,頓時沉聲問道。
男人面色一跨,一副身受重傷的樣子,委屈的說道:「喂,我為了救你可在床板底下待了大半夜,手腳都麻了,你不說聲謝謝,還上來就質問我,太沒良心了。」
嘟嘟囔囔的說完,見青夏仍舊面不改色的望著他,頓時一笑,搓了搓手,說道:「原因很簡單,我將其他的房間都包下來,只留下這一間,你們若是不去睡大通鋪,就只能住這裡。而這裡的百姓為了躲避馬賊,每個房間的床板下都有機關暗道,這並不為奇。」
青夏點了點頭,沒想到歐絲蘭婭這般機警,竟然被這麼簡單的方法迷惑了,她放鬆了下來,輕輕一笑,說道:「龍格,謝謝你救了我。」
龍格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得意洋洋。
原來這個人,就是當初青夏在沙漠上認識的龍格阿術,想不到一年不見,竟在這裡重逢。
「不用客氣,你當初不是也救過我,還帶我出了死亡沙漠,保住了我的貨物。我的部下已經去救你的朋友了,很快你們就能見面。」
青夏笑著道謝,突然想到一事不妥,急忙問道:「你的屬下有多少人?」
龍格一愣,說道:「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些啊。你不用擔心,我的部下都是草原上最勇敢的武士,閉著眼睛都能把大雕射下來,那伙人不熟悉騎射,裡面又有女人,若不是怕她們拿你做人質,我白天的時候就動手了。」
「壞了!」青夏懊惱的著急道:「快走,一定出事了!」
果然,等他們騎馬趕上去的時候,龍格的十多名屬下已經全部遇害,身上青紅蠱蟲遍布,死狀凄慘恐怖,而烈雲髻也早就沒了蹤影。
青夏站在一片屍首之中,眉頭緊鎖,心中恨意難平。歐絲蘭婭手段之狠辣,為人之陰險,心智之狡詐,乃是她生平僅見,記得當初秦氏家宴的時候,巫咸族如今的族長汁巫咸還口口聲聲說已經將歐絲蘭婭斬殺在雲夢嶺,看來也被她狡詐逃脫了。自己和這女人屢次對手,卻始終沒能佔據上風,實在不可小覷,烈雲髻落到她的手裡,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虐待。而她大費周章的擒拿自己,又到底有什麼目的?
龍格目瞪口呆,雙目發直的看著他那些閉著眼睛都能射下大雕的草原英雄們,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蹄聲,青夏謹慎的回過身去,只見三人騎在馬上,當先一人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小主人,不好了,老王爺大去了!」
青夏早就該想到這個龍格阿術不會是平常人,一個普通的草原青年是不會有這麼大的財力來支撐他遊歷西域的。
龍格在草原上算是大姓,但是黃金家族卻只有一支,上一任匈奴大汗王就是龍格家的家主,骨力阿術雖然是有朔尚血統的外子,不得姓黃金家族的姓氏,但是畢竟是上一任大汗王的兒子,本質上還是龍格家族的人。龍格阿術的父親是骨力阿術的小叔,當年骨力阿術從訊烈垣上回來的時候,曾幫助過他奪位,是以才能在骨力阿術對龍格一族舉族屠戮中獨獨保得命來,成為龍格一族的獨枝。
如今老王爺龍格沙罕去世,龍格一族頓時失去了中流砥柱,龍格沙罕空下來的家主位子,也有無數雙眼睛緊緊的盯上。
以匈奴的規矩,大兒子會繼承父親的草原和奴隸鎮守四方保衛家族,由最小最親的兒子繼承父親的帳篷和王位,龍格阿術是最小的兒子,又有骨力阿術親自賜下的名字作為保障,自然是順風順水的接替了龍格大汗王的尊號。前後時間還沒超過兩天。
青夏被歐絲蘭婭下了葯,四肢無力,想要去營救烈雲髻也有心無力。她也不敢讓龍格阿術去幫她聯絡楚離,畢竟匈奴和南楚勢成水火,她又多次對匈奴發兵,不敢暴露身份,是以只能讓骨力阿術幫她打探一些關內的消息。
繼位大典的那一天,青夏在龍格一族的部落里休息,聽到外面鼓聲隆隆,悠然想起了樓蘭的那場會戰,撩開營帳的帘子向外望去,只見潔白的蒙古包遮天蔽日,青夏穿著一身蒙古女人的白色馬裙,腰間豎著鮮紅的束腰,裙擺下方是淡粉色的小碎花,配著一雙馬靴,越發顯得身姿玲瓏,浮凸畢現。
她在草叢裡坐了一會,已經將近十二月了,草原已經下了兩場雪,天氣寒冷,風都是硬的,一會就感覺連骨髓都向外冒著冷氣。她站起身來,估計龍格阿術的繼位儀式也差不多了,就想回到營帳里等到他回來好與他告別。她的時間不多了,可是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
「潔瑪阿古?」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渾身一震,詫異的回過頭去,就見一個十多歲的蒙古小女孩站在一群蒙古人中央,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到自己回頭猛地奔跑過來,一頭撞進她的懷裡,大叫道:「潔瑪阿古!真的是你!」
青夏大驚,只見那女孩興奮的抱著自己,眼淚都流了出來,大聲說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阿茉葉啊!」
「阿茉葉?」青夏握住女孩子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激動的說道:「你都長這麼大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米達郡的姆媽那裡嗎?是那克多和班布爾找到你了嗎?」
「潔瑪阿古。」阿茉葉抱著青夏的腰,突然大哭了起來。
青夏正手足無措之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懷念和點點滄桑,語調很輕的緩緩說道:「夏青。」
青夏一愣,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旭達烈穿著一身銀白的雪貂大裘,站在眾人之中,眉眼犀利,神色尊貴,好似光芒的神邸,擁有令人無法逼視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