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黃彪此刻簡直是度秒如年,就在他幾乎控制不住胸腔里瘋狂跳動的心臟的時候,突然只聽一聲口哨聲尖銳響起,黃彪精神大振,打了個手勢,身後的兩千名弓箭手登時由密林處發出嗖嗖的強弩箭羽,只一剎那間,就射的對方人仰馬翻,傷亡過半。

匈奴人魂飛魄散,哪裡想到他們來偷襲卻反被別人伏擊,岸上的匈奴人發了狠,厲吼一聲,舉著狼刀挽著弓箭,就倉皇還擊起來。

南楚的弓箭手遵從之前定下的方案,躲在巨石後,弩機聲響,勁箭飛蝗般的向著河水中毫無防備的匈奴人射去。慘叫聲頓時猙獰而起,朵朵血花綻放開來,鮮血染紅了整條河流。

這時,上遊方向頓時響起了大片的戰馬蹄聲,匈奴人驚慌失措的抬頭望去,只見黑壓壓的楚軍呼嘯奔騰而來,黑旗龍幡,軍勢逼人。匈奴人不怒反喜,心道這群漢人若是明刀明槍的跟自己打那真是再好不過。匈奴騎兵士氣大振,人人舉起長刀,呼喝一聲,就重振旗鼓的衝上前去。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南楚士兵卻突然齊齊止步,一架一架的投石機頓時搭建而起,動作迅速幾乎令人驚嘆。

然而,此時此刻,誰也沒有了驚嘆的時間。只見一名一身青色戰甲,後披青緞披風的儒雅將軍高居在戰馬之前,手勢一揚,匈奴人的噩夢才算真正的到來。

匈奴人避無可避,雖然舉著盾牌,但是仍舊無法抵擋巨石的威力,紛紛中招,一個個割麥子一般的大片倒下。

楚軍趁勢而上,卻仍舊不同匈奴人短兵相接,大片火箭頓時蝗蟲般襲上,射在早就被潑了油的草叢裡,這些縱橫草原大漠彪悍無比的北地戰士登時大驚失色,嗷嗷慘叫,失去了以往的銳利,沒頭蒼蠅一般,也不再管戰馬,回頭就跳進河水之中,撲滅身上的烈火,向著河對岸瘋狂跋涉而去。然而,還沒待他們喘上一口氣,上游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隆聲,眾匈奴驚悚的抬起頭來,就見滾滾白浪從上游奔騰而來,裡面夾雜著大塊大塊的巨石,如同最可怕的沙暴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天地血玄幻,血水不斷的在河水裡湧出,大片的浮屍漂浮其上,順著湍急的河流順流而去,場面慘烈至極。

戰爭不過進行了短短的一個時辰,這隊足足有四五千人的匈奴鐵騎,就這樣在楚軍的雷霆攻勢之下,灰飛煙滅了,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楚軍士氣高昂,打理著戰場,收繳戰利品。青袍儒將站在河岸上,看著血紅一片的戰場,猶自覺得有些驚愕的透不過氣。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他回過頭去,就見那個一身白色戰甲黑色披風的年輕將領緩緩的自人後走出,他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戰馬上,面色冰冷,眼神沉靜,淡淡的看著這滿目瘡痍一片狼藉的戰場,好似是在看著一片白菜蘿蔔一樣,沒有半點驚愕和害怕之情。

杜國凱的臉色,頓時就有些發青。也許,他也同整個東南將領一樣,都小瞧了這個少年得志、手段驚人,手握半壁江山大權的夏青都督。

他還記得來這裡之前,軍部一些老臣們聚在一起的說話,蒙老將軍是南楚的舊臣,對於皇帝重視年輕人有很大的成見,他當時這樣說:夏青執掌東南軍政大權,手中財源廣進,過手的金銀何止千萬。可是他現在還住在皇帝的別院里,堂堂一個一品都督,連一座像樣的府邸都沒有,這般節儉,究竟是何目的?此人年紀輕輕,俊秀瀟洒,卻連一個姬妾都沒有,前陣子好不容易聽說迷上了一個海妓館的妓女,卻不想還是沒了下文。一個手握半壁江山軍政大權的少年權臣,不愛醇酒美人,不喜金銀珠寶,不置辦高屋華宅,那他的志向在哪裡?是建功立業,忠心為民,要做一個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清廉政客?還是眼望天下,覬覦神奇,窺視大寶?誰能斷定這個人就沒有爭逐天下的野心?

當時杜國凱還可以堅定的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是此時此刻,見識到這個少年將軍的手段和智謀之後,他真的已經不再那麼肯定。

他以前以為這位夏都督只是有點小聰明還才華,博覽群書紙上談兵,偶爾想出那麼一點好點子而已。可是此刻,看到他的眼神,他卻突然明白了。這位夏都督絕對不止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一個只懂風花雪月,只會吟詩作對,只在兵書上看過攻城略地兵法的人,是不可能面不改色的站在這血肉模糊的戰場上的。就算自己這種經歷了無數場大戰的將領,猶自會臉色發白,胃部不適,更何況是初次上戰場的少年才俊?

這位夏都督,一定有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往。

杜國凱這樣想著,對夏都督的敬畏,越發的深了。

他們哪裡知道,曾經的9處特工003,即便是在死人堆里睡覺都面不改色,怎會懼怕這古代的戰場,與先帶化學戰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乾淨了。

黃彪興高采烈的跑上前來,對著青夏說道:「都督,我們殲敵四千六百人,我們的人只傷了二百多個,一個死的都沒有。他奶奶的,這樣的戰績,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青夏坐在馬背上,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她的目光在戰場上掃視一圈,突然沉聲說道:「這一隊人,是契丹翰的部下吧?」

杜國凱迎上前來,恭敬的答道:「回稟都督,是的。他們是契丹翰大兒子花阿魯的親兵,花阿魯也在裡面,已經被我們射殺。」

「好,」青夏點了點頭,說道:「將他的頭割下來,掛到乎恆山前的遜達神廟上去,讓所有膽敢偷襲我們的匈奴人一起好好看看。」

杜國凱微微一愣,皺起眉頭疑惑的說道:「都督,我們是秘密和骨力阿術會盟,這般大張旗鼓,可以嗎?」

青夏抬起頭來,目光深遠的看著遠處的天際,淡淡的哼了一聲,說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無論是怎樣的部署,都不可能瞞過別人的眼睛,何況我們這麼大的動作,想悄無聲息的趕到白登山,不下於痴人說夢。」

青夏的眼神頓時變得飄渺了起來,她看著遠遠的無邊無際的草原,看著那高高的青草,一顆心突然是那般的荒涼和冰冷,她語調輕飄,淡淡的說道:「我不但要讓骨力阿術知道我來了,還要廣而告之的讓整個草原都知曉,無論是契丹翰、南奴赤利、坦搭、女真,還要讓北秦、西川、西南蠢蠢欲動不自量力的藩國國主們,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我來了,來拉攏骨力阿術,來分化草原勢力,來離間西川和匈奴,只有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在身上,我們才有成事的可能。」

杜國凱眉頭越皺越緊,可是他不敢問,他知道此行絕對不只是開市結盟這麼簡單,於是他很聰明的選擇緘默,遵從這個人的一切指令。

頭腦簡單的黃彪卻突然興奮的叫道:「對!他奶奶的,咱們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看他們能把咱們怎麼樣!」

宋楊站在青夏身後,看著前面騎在馬上背脊挺拔的東南大都督,一顆心卻漸漸的悲涼了起來。唯一洞悉一切的他,不由得有些難過,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更沒有這個資格,可是看著那個單薄消瘦日漸憔悴卻仍然頑強堅定的女子,他卻真的有些情不自禁。不是愛慕,不是痴心妄想,只是在仰望的時候生出的一絲同情和可憐,儘管他知道她也許並不需要同情,可是在每個夜涼如水的夜晚,看著那個青草萋萋從中的女子,他還是會覺得有些心酸。

局中的人,總是會執迷,不知自己該來自何方去往何處,只有跳出那個局,才會清楚的看到,到底那絲絲縷縷的紅線牽扯的,是哪兩個人的腳踝。

長風呼嘯而起,捲起青夏黑色的披風,在濃郁的黑暗裡像是蒼鷹的翅膀。

青夏雙目沉靜,有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楚離,我將所有的阻力全都為你一一除去,將所有的箭頭全都調轉過來對準自己,將全天下的眼光都凝聚在我的身上。那些緊盯著你的眼睛,緊跟著你的尾巴,緊追著你的腳步,我都為你一一剜掉,一一斬斷,一一削去,而你,就放開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燕門關外,白登山下,我等著你。

第二日,行軍到白石口,楚軍行程極慢,似乎是有意要被人發現行蹤一般,不到黃昏,就在白石山下紮營。青夏坐在大帳里,正在批示卷宗,帳內站著一眾隨行大將,宋楊作為她的貼身護衛,也站在一側。

「於參將,將俘虜的三千匹戰馬送回華容邊城,其餘的糧食箭矢武器則平均分配下去,傷兵留後,明日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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