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夏點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不過我們那裡和現在所處的地方完全一致,大秦以前的歷史,也完全相同。但是我們那裡的秦二世,是個昏庸無能,荒淫無道的昏君,大秦二世而亡。被一個叫劉邦的人得了天下,名為大漢,其後唐宋元明清代代相傳,並無此地所說的千年一統,分裂四國的局面,按照歷史來,如今此處應是我們那裡的大明朝,華夏也就是從這裡開始衰落的。」
「哦?」楚離眉頭微蹙,說道:「世間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但不知你們的大明,因何衰敗?」
「原因有很多,但是我認為,最大的原因,就是大明自持天朝上國,驕傲自大,海禁施行,閉關鎖國,看不到外國的發展,等到別人的堅船利炮打開國門的時候,已經悔之已晚了。」
楚離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你主張開海禁的原因了吧。」
「恩,」青夏點了點頭,沉吟道:「這是其一,另外,你要是想要統一大陸,就必須開海禁。難道你沒有發現,大陸的商業壟斷很嚴重,各種主要國需物產集中的幾國之中,這樣,使得戰爭不能持久,統一更是無從談起了。只有開了海禁,有海外的補給,還可以在國與國之間建立一條新的交通線,那麼,物品的供應就是大大加強,對於我們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楚離面色陰沉,說道:「我也早就發現,似乎暗中隱藏著一股力量在潛移默化的控制著當前的局勢。你還記得當初的那個大道墨者行會嗎?我很懷疑他們。」
青夏一驚,說道:「你知道了?」
楚離淡淡笑道:「五年過去了,怎麼可能不知道。」
青夏心中頓時一陣凄苦,轉移話題道:「不太可能是他們,他們心心念念想要扶植一個能夠統一天下的君主,不會做阻礙你前進的事情。但是他們一定知道是誰,我已經命祝淵青在調查,一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不是那麼簡單的,」楚離苦澀一笑,「當初秦宣王查探了幾年都沒有結果,這棵大樹,遠比我們想的要深許多。」
提到秦之炎,青夏面色登時一白,輕輕咬住下唇,靜靜不語。
楚離站起身來,說道:「我也該回去了,明個一早,我就要回南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青夏也隨著他站起來,點了點頭,說道:「你也一樣,戰場上刀劍無眼、瞬息萬變,燕回詭異狡詐,匈奴彪悍殘暴,就連,就連秦之翔,也不能輕易相信,你要處理好這團團的關係,好好保重。」
楚離溫和的笑著,點著頭,剛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說道:「青夏,我想問你,若是滅了西川,我真的要向北秦下手,你會希望我贏嗎?」
青夏頓時一愣,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楚離苦澀一笑,強打精神說道:「是我強人所難了,北秦畢竟是他守護了半生的地方。」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如果真的有必須分出生死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贏。」
剛一轉身,女子的聲音就在身後堅定的說道。楚離身軀一震,就停下了腳步,面容巨變,卻並沒有回過頭來。
青夏拿起披風,從後面走上前,踮起腳來為楚離披在身上,手臂繞到他的身前,為他系住帶子,溫熱的呼吸柔柔的噴在他的後頸,吐氣如蘭,聲音輕柔的說道:「不為南楚,也不為大秦,只因我知道,你比秦之翔,更是一個雄才偉略、開疆闢土、能夠開闢出一個盛世的明君。你自小在困境中長大,擁有堅定的心智,也擁有體恤百姓的仁慈,只看你重視朝臣,不獨斷朝綱就可知曉。大陸戰火繽紛了三百年,也是時候好好的歇一歇了。況且……」
女子聲音一滯,默想了會,才繼續說道:「況且他早已離開,北秦於我,再無意義,而你,五年大漠相守的情意,我今生無法報答。」
楚離的身體牢牢的站在原地,青夏站在他的背後,伸出手去,從後面握住他的手,手掌嬌小但卻很堅定,沉聲說道:「楚離,我希望你贏,也願意助你贏,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回來見我,看我怎樣為你平定海疆,為你掃平倭寇,為你將那些東洋西洋人收於麾下,為你所用,將來做你北征大軍的虎狼之師。」
楚離手掌緊握,突然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那你要等著我,當日大殿之上,你親口所說,要與我共進退,不言離,千萬不要忘了。」
青夏無聲了點了點頭,就見楚離的身影大步消失在宮殿之中,隱沒在夜色之內,隱隱的,似乎還能看到那一晃一晃的吊墜玉佩下的平安結上,有光影瀰漫,在地上晃過一個一個小小的平安二字。
平安平安,一別經年,只求平安。
第二日,就是楚離回楚的日子,青夏一大早和一眾留守的東齊老臣南楚臣子齊齊聚攏的南城門處,恭送楚皇御駕。
楚離一身遠行戎裝,帶著大批親衛,浩浩蕩蕩十多萬人,接受了百官的朝拜之後,就利落的啟程。青夏作為楚離的近臣,又是東南行省的總督,遠遠的隨行了三十多里,一直送到日落西斜,才被楚離叫住。
夕陽映照之下,兩人一黑一白,騎在高高的戰馬之上,站在芳草萋萋的官道上,相對無言。身後是十多萬南楚大軍,沉默的立在後頭,像是一堆不會說話的石頭。
楚離看著天邊的夕陽,靜靜的一言不發,青夏傍在他的身邊,也不說話,直到禮官催促聲又起,楚離才轉過頭來,雙目定定的看著青夏,只說了兩個字:「保重!」
青夏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等你回來。」
楚離一笑,這時,長風突然吹過,捲起漫天黃沙,所有人無不用手擋在眼前,半閉起眼睛。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端坐在馬背上的黑衣男子突然探過身來,在青夏的臉頰上迅速一吻。
青夏頓時大驚,可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離已經策馬奔的遠了,招呼一聲,禮官頓時大聲高呼,大軍浩浩蕩蕩的遠行向南,馬蹄呼嘯,一會的功夫,就沒了蹤影。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即惱怒他的大膽,也抗拒著心中的那一絲內疚,可是潛意識裡,竟也有那麼一絲難以壓抑的欣喜。她的臉孔緋紅,突然猛地搖了搖頭,帶著自己的兩千侍從,轉身就向海市奔去。
還沒回城,麻煩就找上門來,原來探馬來報,還沒等她會城,東方禮就以身體不適先行回府,明顯是不想迎接她這個新任總督。有靠山在前面做榜樣,東齊百官們有樣學樣,理由千奇百怪,連家中母馬生產這樣的理由都被冠冕堂皇的搬了出來,等青夏回到城門的時候,門前只零零落落的剩下幾名東齊小官和南楚武將在等著她,就連南楚的文臣,也沒賣她這個總督的臉子。只怕這些剩下的,也只是留下看熱鬧的罷了。
青夏不動聲色,也不氣惱,徑直回府。楚離走後,將大廈宮賞賜給她,作為她的府邸。
青夏在書房帶了半晚,將做好的計畫又調整了一下,仔細的推敲的一番,瑾瑜就要催她就寢。青夏也乏了,伸了個懶腰,沐浴之後,就準備睡覺。這時,忽聽殿外一陣吵鬧,似乎有人敲門。
青夏讓瑾瑜去看看,丫鬟還沒走出去,樂松就跑進來,面色惶然的說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青夏眉頭一皺,說道:「什麼大事,你慢慢說。」
「昭南少將打敗了南匈奴的最後一支,搶了他們的糧草補給給北匈奴,北匈奴現在認燕回為主,已經宣布效忠,最早的一批,現在想必已經進了西川境內了。」
「燕回竟然開放西川給匈奴人?」
「是。」
青夏心緒登時亂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的踱步,反覆喃喃道:「燕回不會是這樣不顧大局的人,怎會讓匈奴人入境?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到底打著什麼主意?有什麼圖謀?難道他就不怕匈奴人翻盤,佔據了西川險關,另起異心?匈奴人真的敢同秦之翔對抗嗎?」
「糟了!」青夏突然站定,面色巨變,恐懼的說道:「他的目標不是北秦,是我南楚,楚離危險了!」燈火通明的海市大營里,所有武官都被連夜叫醒,一個個滿臉怨憤之色,不以為然的看著坐在中軍大帳上的青夏,要不是還有盧忠勇在那裡撐著,可能早就有人甩手離開了。
燈火蓽撥作響,牛皮大帳被北風吹得呼呼作響,青夏坐在中央,面色沉靜,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淡淡的看著把玩著手中的一隻白玉扣子,叮叮噹噹的,好像聽不到下面將領不時的弩哼聲。
盧忠勇也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的說道:「大都督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