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性子能烈到哪裡去?你馬上將人帶來,我看行立馬帶走,我沒時間跟你廢話,這是銀子,給你。」
老闆娘一看金燦燦的金子,登時眉開眼笑,一把抓在手裡,搖搖晃晃的就走了進去。
青夏翻牆躲避滿城的追兵,不想好巧不巧竟然掉入了一家妓院的院子里。她衣衫染血,隨便在後院的衣架上扯下來一件半乾的湖綠色衣裳穿在身上,就像偷偷的溜出去。
門板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青夏長發披散,面色蒼白,手腳上都是沉重的鎖鏈,一身湖綠色的衣裙,上面香氣熏人,經常流連於青樓中的人一下就能看出這是青樓女子的衣服。
宋璐陽沒想到老闆娘的速度這麼快,抬頭望去,卻突然撞進女子淡若冰雪的眼眸之中,頓時就有些微愣。
「大人,大人?」身旁的下人突然輕聲叫道,宋璐陽這才晃過神來,眼神在她的身上轉了一圈,一眼瞥見她極力想要掩飾卻仍舊沒能蓋住的沉重的鎖鏈。
青夏眉頭輕輕的皺起,剛剛騎馬從這裡經過的時候見這裡偏僻寂靜,黑漆漆的也沒有人,這才想從這裡逃走,沒想到竟然還是撞見了人。那男人眼神詭異,上下的打量自己,想必是將自己當成這裡的妓女了。
她狠狠的剜了那男子一眼,轉身就想離去,誰知剛一走動,腦袋就頓時一陣發昏。青夏心底頓時一涼,知道失血過多,恐怕已經堅持不住了。
一陣風突然吹來,青夏腳下一個不穩,頓時就軟軟的倒了下去,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終於昏了過去,昏迷的最後一刻,只見那名男子沖著自己飛速的奔了過來。
宋璐陽一把將她抱起來,黑燈瞎火的,竟然也沒注意到青夏裡面的衣服里滿滿的都是血跡。只是轉頭對著四名下人說道:「見過嗎?接過客嗎?」
「沒有,大人,是新人呢。」
宋璐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一會,說道:「長的倒真是標緻,就是太瘦了點。走吧,就是她了。」
「大人,這姑娘好像身子不太好,這都暈了。」
「八成是餓得,」宋璐陽沉聲說道:「沒看她帶著鎖鏈呢嗎?先回府,洗個澡吃點東西就好了,田四,駕車。」說罷,抱著青夏就上了一旁的馬車。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老闆娘才押著一個面孔青白不斷掙扎的女子走出了後門,左右看了一眼,也不見宋璐陽的人影。反而有一夥士兵腳步雜亂的走了過來。
老闆娘急忙將門板關上,喃喃道:「反正錢也收了,他愛來不。」隨即,就走了進去。
宋璐陽還沒進府,管家就忙三火四的沖了出來,大聲叫道:「大人,剛剛柳大人來了,說你明天早上就得去肅尚赴任呢,夫人們都急壞了,現在正忙著收拾東西呢。」
「什麼?」宋璐陽頓時大驚,說道:「為什麼這麼急,禮部也沒有事先通知,不是說還有一個多月的嗎?」
管家老臉憋得通紅,說道:「紫星,彭澤兩郡都發生了民變,好像是太平王的人馬進駐,鼓動百姓。所以皇上連夜下達的命令,要柳大人通傳給你的。」
「這可怎麼好?」宋璐陽皺起眉頭,說道:「進貢的東西還沒準備好呢,這女人還沒好好調教,也不知道行不行?」
「大人啊,管不了那麼多了,時間緊迫,要是肅尚的百姓也鼓噪起來,對大人的仕途大大不利啊。」
「對對,」宋璐陽喃喃道,突然轉過頭來,對田四說道:「你去,找丫鬟把那女人洗一洗,然後給她吃點葯吃點好的,打扮梳洗一下,天一亮,就送進宮去。」
「是,小人明白。」
宋璐陽急忙向府中走去,剛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吩咐道:「對了,找個鐵匠,先把她手腳上的鐵鏈子弄下來。春娘也真夠可以的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竟然用死鏈子鎖起來,連個鎖都沒有,缺了幾輩子的德。」
青夏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眼睛還沒睜開,就發現有人在脫她的衣服。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一個小擒拿手就掙扎了開去。誰知重傷之後力氣不濟,竟然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後背重重的磕在牆角上,撕開了傷口,鮮血頓時潺潺的流了出來,一陣疼痛,就昏了過去。
她昏了倒也乾淨,這一下,可把兩名負責為她洗澡的丫鬟嚇了個魂不附體。一名粉衣丫鬟大驚道:「怎麼,怎麼流血了,是我們弄傷的嗎?要是被老爺知道,可怎麼好?」
「對,對啊。」綠衣丫鬟也是驚慌失措,說道:「聽說她是送給皇帝的,我們弄傷了皇帝的女人,是不是要殺頭啊?」
粉衣丫鬟一聽,眼淚頓時撲朔朔的掉了下來,喃喃委屈的說道:「我不想死,嗚,怎麼辦啊?」
「先別哭了,」綠衣丫鬟說道:「反正我們明天早上就要跟著夫人走了,這女人來的時候就昏迷的,我們給她包紮一下,穿好衣服,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那要是她突然醒來怎麼辦?」
「有辦法,我們弄些安神香來給她聞,她最早也要明天中午醒,那時候我們早就走了。」
「好,就聽你的,你等著,我去拿安神香。」
兩個怕事的小丫鬟一陣商量,就開始了她們的隱瞞大計,卻不知道,整個天下的運勢,都要因為她們兩人的私心而發生巨大的轉變。
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不可預測。一個微小的事件,就會引發全局,走向另一個全新的走向。
天漸漸亮了起來,宋府亂成一團,幾位夫人站在院子里比比劃劃,指揮著下人們不要碰壞了她們的東西。
青夏被打扮的花枝招展,裡面被兩名丫鬟上了金瘡葯又包紮了起來,竟也看不出受了傷。
宋璐陽見青夏仍舊昏迷,眉頭一皺,鬱悶的臉孔發青,說道:「找大夫看過了嗎?怎麼還不醒?」
田四上前說道:「大夫說,就是身體虛弱,頭部又受撞,待會就會醒的。」
宋璐陽終於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算了,抬上車去,在路上勤叫著點。」
眾人應了一聲,就由宋璐陽的弟弟宋璐然押著滿車的貨物珠寶向著榮華宮而去。
一直到了洛神門,青夏仍舊沒有醒來,宋璐然忐忑的吩咐了一下其他舞姬,就滿心擔憂的離去。將馬車交給洛神門的守衛。
硃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馬車在侍衛的看押下,終於駛進了榮華宮之內。內城的第一道城門,在他們的身後緩緩關閉,外面的陽光刺眼,有著璀璨的光華,太陽漸漸的升了起來。
曾幾何時,青夏也曾那般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楚離的皇宮。八年的時間轉瞬而過,如今,她又這般大搖大擺的緩緩的靠近了那個宿命中的男人。
命運的天神在高空中俯視著,冥冥中,上蒼的手在九重乾坤之上左右著世人生命的星圖,即便是你怎樣的抗拒,也阻止不了時代大潮的前進。
雙星終將會聚,歷史終將改變,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著那個天崩地裂的日子,等待宿命的再一次輪迴。
就在宋璐陽的馬車行走在安陽道上的時候,楚離正在榮華宮的乾安殿上議事。長年的戰亂,使得東南沿海一代民不聊生、滿目瘡痍,若不是齊安留守海市帝都,可能連這富饒的海城也毀於一旦。
大戰過後,與民修養生息,朝會開了四個多小時,才商議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眾大臣們退下之後,南楚的大司馬明遠聲稱有密保上奏,君臣二人在一眾侍衛的跟隨下,一路蜿蜒迤邐來到了未央宮,這裡,曾經是東齊大皇的寢殿,如今已經異主。
一路上芝蘭飄香,奇花異木繽紛入眼,楚離坐在大殿的藤木長椅之上,丫鬟在他背後加了一個團龍軟墊,燃起熏香,然後退到一旁,為他扇著扇子。
「陛下,南方遜沙江水患嚴重,沿海百姓家園被毀,流離失所,朝不保夕,衣不遮體,臣大膽懇請撥糧二十萬擔以解南方災情。」
「恩,」楚離喝了口茶,淡淡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去看著辦吧。」
明遠垂首繼續道:「另外,新增的西部三個郡縣遭到西川守軍的襲擾,王郡守請奏,要不要還擊?」
「暫時先不要,」楚離沉聲說道:「等東齊這邊的事一了,朕會親自處理。讓他們先穩住陣腳再說,況且秦之翔也不會不管的。」
「是。」明遠微微有些遲疑,沉聲說道:「還有,南疆運河已經竣工,巫咸族族長肯定陛下賜名。」
「這麼快?」楚離微微沉吟,想了半晌,淡淡的說道:「就叫青河吧,希望有了這條運河,南疆不再赤地千里,可保雨順風調。」
「青河?」明遠眉梢一挑,語調微微上揚,抬起眼睛眼神頗具含義的看著楚離,「青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