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依言而行,見對方仍舊沒有絲毫顧忌,青夏終於一咬牙,沉聲說道:「一號三號四號炮彈準備,同時發射,目標是對面的三艘海船。」
加里法等水手頓時推出了內倉的大炮,上好火藥之後,對青夏打出準備好的手勢。
青夏緩緩放下望遠鏡,沉聲說道:「消滅他們。」
轟隆轟隆三聲巨響,蓬萊仙谷研製而出的火藥頓時體現出超強的威力,只見急聲細微的慘叫聲後,三艘大船頓時灰飛煙滅,零碎的散落在海面上。水手和洋人們頓時歡呼了起來,就算是約翰等人,也從來沒見過這樣威力巨大的火藥,一時間不由得大為震驚。
青夏面色不變,站在船頭,看著煙塵縈繞的海面,靜靜不語。海上是一個混亂的地帶,比陸地上的亂世還沒有法制可言,若是不能狠下心來處理一切的危機,那麼自己就只能連累思緣號上的人同自己一同送命了。
她心情有些低落,轉過身剛想回倉。突然只聽埃里克斯大叫道:「阿夏,你看,還有活著的人!」
青夏頓時轉過身去,只見最前面的那艘船的廢墟殘核里,竟然有一個人正在奮力的向著自己的方向遊了過來。由於距離太遠,也看不清楚對方的相貌,只能從他的姿勢上大致看出他還很是年輕。
「阿夏!我們要救他嗎?」
埃里克斯的聲音很是爽朗的回蕩在大海上,青夏的眼神微微有些恍惚,想了許久,方才沉聲說道:「把船靠過去,救他上來。」
埃里克斯一樂,大叫道:「把船靠過去,繩子,繩子,丟繩子!」
青夏抱著大黃回到了艙里,拿出一餅小團龍茶葉,煮了一壺,靜靜的等著水開。船突然停了下來,想必是埃里克斯他們正在救人。在海上,打仗的原因有很多,無外乎是錢財而已,青夏無意去探聽別人的事情。大黃趴在她的兩腿之間,昏昏欲睡的打著盹。
這時,彼得突然大聲的叫道:「阿夏,我們把人救上來了。」
青夏一嘆,還是站起身來,將大黃放在床榻上,低頭就走了出去。
一名暗綠色衣衫的男子背對著她,靠在桅杆上,頭髮垂下,顯得十分的疲累。埃里克斯和約翰等人正圍著他,孜孜不倦的訴說著上帝傳遞給他們信息讓他們來營救他的謊話,看那男人的樣子,顯然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青夏緩緩的走上前去,輕輕一笑,說道:「你們別圍著他了,先帶他下去休息吧。」
她的話音剛落,那名男子的背脊陡然一僵,好像是受了巨大的震驚一樣,脖頸筆直,幾乎不敢回過頭來。
青夏自然不會注意不到,她緩緩的皺起眉來,眼神銳利,細細的思索,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看著他的表情更加千變萬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上前,輕聲說道:「你,能轉過頭來嗎?」
男子背脊都幾乎在微微顫抖,眼看青夏就要靠近,突然扶著桅杆站起身來,一條腿似乎受了重傷,坡著腳就急忙的向前走去,那樣子,竟是不願見青夏一樣。
「站住!」青夏突然怒喝一聲,雙眼定定的望著男子的背脊,沉聲說道:「這四面都是茫茫大海,你又能到哪裡去?」
她緩緩的上前一步,說道:「你就這麼不願意見我嗎?」
男子身軀一震,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轉過身來,眉目星朗,面容俊美,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仍舊顯得俊逸瀟洒,透著絲絲無法掩飾的尊貴之氣。
「青夏,我已經是這幅樣子,哪裡還有臉面再去見你?」青夏從來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和齊安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此時此刻,在寬敞的船艙之內,齊安一身乾淨的白色長袍,緩緩的飲著小團龍清茶,樣子俊逸瀟洒,就像是他當初在太和大殿上一樣。他仍舊是那個權勢顯赫的大齊太子,而自己,是幸福的待嫁新娘,而他,還完好無損的在自己的身邊。
一晃眼,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滄海桑田般的巨變,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樣,鏡花水月,毫不現實。
「齊安,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呵呵……」齊安抬起頭來,苦澀一笑,說道:「亡國之人,還能有什麼打算,我說我現在萬念俱灰,你相不相信?」
「不信!」青夏果斷的搖了搖頭,說道:「我認識的齊安,不是一個輕易言敗的人,不然,你也不會那般拚命的在大海里掙扎的求救。」
齊安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青夏,你這麼了解我嗎?恐怕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的一生,最看不懂的人就是自己。」
「是嗎?」
「是,」青夏目光堅韌,沉聲說道:「神農嘗百草,失敗數千次,最後搭上了性命才完成了澤被蒼生的百草注。越王勾踐十年隱忍,卧薪嘗膽終成大業。你是大齊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難道連這麼點打擊都承受不住嗎?這哪裡是我認識的機智果敢,一眨眼睛就是十個壞心眼的齊安太子呢?」
即便是心情不佳,齊安仍舊忍不住失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青夏笑著為他倒了杯茶,說道:「隨便你怎麼想了,不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好人是不長命的,也成就不了大事。」
「哦?」齊安眉梢一挑,說道:「那你呢?」
「沒看只是因為你們的船隻靠近,我就下令發炮了嗎?為了保護我自己,我可以做很多惡事,自然算不得什麼好人。」
齊安哈哈而笑,說道:「青夏,能在這個時侯見到你,真是老天對我的厚待,似乎每次絕境之中,見到的人都是你。」
青夏笑著搖頭說道:「這麼說,我是你的貴人?」
「不是,」齊安搖了搖頭,說道:「是恩人,救我出困境的恩人,青夏,我應該謝謝你。」
「口頭上謝謝可不行,先記在心裡吧,等你將來奪回失地的時候再好好的謝謝我。」
這般打趣一會,齊安的情緒好了很多,負責做飯的下人將飯菜端了進來,青夏為齊安擺好碗筷,說道:「今天就當是為你接風,明日我們就返航,你說一個對你有利的地點,我們就在附近靠岸。」
兩人相對吃飯,竟像是很多年沒見面的老朋友一般,笑語妍妍,絲毫看不出幾年前,他們也曾那般的針鋒相對互相憎恨過。
「齊安,那個名叫歐絲蘭婭的女人,是你的部下吧,她在哪裡?」
齊安一愣,皺眉道:「你找她做什麼?」
青夏沉聲說道:「當日在蓬萊谷的洪天水牢下,她曾經偷襲過我,我的一個朋友在那一次事件中與我失散,我找了他這麼多年也毫無音訊。但是蓬萊已經找遍了洪天水牢下的地穴,沒有找到屍體,我想他應該還活著,只是不知道下落。我想歐絲蘭婭也許會知道。」
齊安面色微沉說:「她並不是我的部署,只是暫時的合作罷了。前陣子她已經轉投了太平王齊言門下,若不是她的出賣,我也不會敗的這麼慘。」
青夏眉頭緊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夜裡,齊安已經睡下。
東齊的這場戰亂,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幾年,幾年來在各位弟弟的聯合攻擊下,他已經心力交瘁,近日以來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更是險些將這個以往驕傲的男人打垮。
青夏穿著一身棉質的白袍,抱膝坐在空蕩蕩的甲板上,看著月光下翻滾著雪白浪花的大海,一顆心也漸漸沉靜了下來。
碩大的月亮高高的掛在半空之中,有慘白的光射出,海面上波濤粼粼,有黑色的游魚在水中攪動著雪白的浪花。潮濕中帶著腥氣的風吹過臉孔,頑皮的掃過青夏的發梢,吹起她潔白的裙角。
已經五年了,時間過的那般的急速,五年來發生的一切,好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呼嘯而去。這五年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很少去打探外面的消息,驀然回過神來,原來真的是天也翻地也復了。
楚離不愧是一代尚武大帝,無論文治武功,在當世都堪稱翹楚。早在秦之炎整頓大秦氏族,推行歸皇令的時候,楚離已經收回了中央集權,雷霆果斷的廢除了氏族特殊制度,取消了氏庶之分,推動工商發展,重視農墾,大興商貿,抓文科舉,廢舉孝廉,軍隊中以軍功為晉陞的首要條件,屯兵南疆,收復南疆失地,國力上升,南疆蠻夷盡皆臣服,已經隱隱是華夏大陸中的四國之首。即便北秦在秦之翔的手上也算是富國強兵,但是仍舊無法同國土大了兩倍有餘的南楚相提並論。
而這時,楚離也將眼光放到了外面,就如當初朱丹臣所說,楚離是個胸懷四方的人,他的目標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安邦定國的一國君主。他要做的,是統一大陸,開闢大秦始皇帝之後的不世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