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燁冷冷一笑,大聲說道:「來人,擒住宣王,抓住敏銳郡主,他們陰謀造反,謀害父皇,這是緝拿令!」
一道黃絹飄蕩而下,青夏錯愕的望著在場的諸人,突然只聽宣王府眾人慘呼一聲,大驚下就要向秦之炎跑去。
「關宮門!」
一百多人猛地衝上前來,沉重的宮門漸漸被關上,青夏心痛如刀絞,嘶聲慘叫道:「不!」
轟的一聲,宮門被重重的關上,再也看不到秦之炎蒼白的臉頰和清淡的眉眼,剎那間天旋地轉,青夏頓時委頓在地,滿頭青絲隨風狂舞,慘呼一聲,就陷入了鋪天蓋地的黑暗之中。
這是一場噩夢。
她看到秦之炎倒在血泊之中,剎那間,好似整個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倒塌了。生平第一次,她發覺一個人的心竟然可以痛到這樣的地步,好似一百噸的C4炸藥在自己的胸腔里爆炸,鋪天蓋地的暈眩和痛苦折磨著她的心神,讓她連站立都覺得是一種強大的奢求。
她早就該知道,幸福不會來的這樣容易,那些存在於宿命中的痛苦,一場又一場的風暴,總是會在最不適當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將她的一切全部毀滅。整個天地都是黑暗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東南西北找不到一個確定的方向。她的生活再一次被巨大的浪潮席捲,混亂一團,沒有半點希望。
幸福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雖然她也曾那麼的,那麼的接近。
醒來之後,青夏一直沒有說話,她的頭很疼,一些東西在瘋狂的叫囂盤旋著,讓她無法清晰的表達出自己想要說出的話。她反覆的跟自己說,她不能慌,不能亂,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理智的頭腦來將這一切整理出一個頭緒,於是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仍舊穿著那件華麗的嫁衣,青絲散落,雙眼無聲的望著前方。
齊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刑部的官員恭敬的打開門鎖,齊安略略點了點頭,東齊的侍從守在門外,大秦的官員退了下去,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齊安低下頭彎著腰走了進去,青夏目不斜視,好像沒看到他一樣,仍舊獃獃的望著前方,沒有半點反應。
牢房還算乾淨,有石砌的小床,有桌椅,只是常年沒有陽光的照射,難免會顯得冰冷且潮濕。齊安拉過椅子,拂開衣袍的下擺,坐在了她的對面,斟酌了半晌,沉聲說道:「我是來帶你的走的。」
青夏靜靜坐著,眼睛看著前方,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齊安繼續說道:「昨夜你和楚皇離開太和大殿之後,瑤水宮發來急報,說是瑤妃娘娘病危,秦王和皇后一起去了瑤水宮。結果那裡卻埋伏了殺手,太子當場被殺,秦王和皇后重傷,四皇子代理審理,瑤妃招供說是受了宣王的指示,要刺殺秦王,奪取皇位。秦之翔三日前離開了北疆,沒有軍部調令私自東進,陸華陽現在也不在東南水軍大營,七十二路水軍秘密來到了衛水北游,離咸陽如今不足三十里。所有的證據,都坐實了宣王謀反的罪名,如今他已經被關押到尚律院,大秦滿朝文武齊齊上奏,要求嚴懲叛逆,朝野動蕩一片,秦之燁調動了玄奇、百匯兩處的軍隊,八十萬大軍如今已經在開往咸陽的路上。宣王他,很難翻身了。」
青夏眉頭微微輕蹙,卻並不開口。齊安皺起眉頭,沉聲說道:「宣王的罪名一旦坐實,整個宣王府都在劫難逃,好在你還沒有嫁進宣王府,又有朔方城城主的身份以自保,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青夏聞言輕輕冷笑一聲,笑容苦澀且悲涼。齊安眉頭緊皺,有些憤怒的說道:「你要清醒一點,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帝國軍隊的包圍之下全身而退,若是秦之炎現在在這裡,也不希望看著你白白送死。大局已定,以你個人的微薄之力根本無力回天,秦王室暗涌不斷,就算是我,也很難插手,你不要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眼眸漆黑,緩緩的抬起頭來,雙眼定定的看著齊安,嘴唇乾裂,面龐蒼白,只是一個晚上就憔悴的不成樣子,她嘴角輕輕一扯,悲涼的笑道:「他若是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你?」
「齊安,」女子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目光誠懇的說道:「走吧,秦國要大亂了,這潭水太深、太渾,我不想你也被卷進來。」
齊安眉梢一揚,沉聲說道:「你要做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青夏苦澀一笑,眼神悠悠的望著對面斑駁的牆壁,悠悠的說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成與不成,就在此一搏。我總不能看著他被人陷害,卻什麼也不做。」
「夏兒……」
「齊安,你幫我做一件事吧。」
這是重逢以後,青夏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齊安微微有些愣住了,他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和漆黑的眼眸,一些幾乎已經翻湧到嗓子的心疼又緩緩的被壓了下去。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吧,能辦到的我一定去辦。」
「幫我去看看他,」青夏的目光突然炙熱了起來,伸出雪白的一雙手抓住齊安的衣袖,急切的說道:「去看看他好不好,牢房裡很冷,他有病在身,最是畏寒,你帶一些厚實的衣服,帶一些潤肺的參茶和甜食糕餅,再告訴他,沒到最後一刻,千萬不可以放棄,告訴他,他若是死了我是不會獨活的,就算是為了我,也一定要撐下去。」
齊安的眼神剎那間閃過一絲痛楚,可是他掩飾的很好,他深深的點了點頭,幾乎是一字一頓的保證:「我一定為你做到。」
「那就好,」青夏雙眼發直的點著頭,放開齊安的袖子,盯著前方,喃喃自語道:「我需要時間,一定有翻盤的機會,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然後,就愣愣的望著前方,不再說話。齊安看了她半晌,沉聲說道:「後天就是秦王大壽,可是以秦王的傷勢,壽宴很可能就要取消了,燕回今天早上已經回國,各地方藩王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我最多也只能再等三天。」
見青夏沒有反應,齊安想了許久,終於說道:「楚皇昨晚就率領南楚黑衣衛回國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齊安嘆了口氣,緩緩的轉過身去,就要離開。
「齊安,」青夏突然沉聲叫道。齊安一愣,就站在了原地,只是卻沒有回過身來,青夏目視前方,聲音淡淡的說道:「謝謝你肯在這個時候來看我。」
「不必,」半晌,齊安沉聲說道:「我也只是想贖罪,況且,當日在南楚大牢里,畢竟是你救了我。」
牢房的門再一次被上鎖,鐵鏈的發出沉重的聲響,腳步聲漸遠,整個世界又再一次的安靜下來。
青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滴淚緩緩的滾落,滑過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有苦澀的味道在心裡緩緩升騰了起來。
秦之炎,怎麼辦,我該怎樣去幫你?連他都走了,誰還會來幫我?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真的很可恥,可是潛意識裡還是自私的希望他會留下來助自己一臂之力,剛才看到進來的人是齊安的時候,她真的無法形容自己的失落和悲哀。她緊緊的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身軀卻在忍不住的輕輕顫抖了起來。
秦之炎,你已經保護了我那麼久,我應該為你做點事了。
傍晚的時候,又有人來看她。青夏稍稍有些吃驚,一整日沒有進食讓她渾身無力,她微微仰著頭,當看到進來的人是牧蓮的時候,心底頓時輕輕的一痛。
牧蓮仍舊穿著一身暗色的長袍,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見了青夏也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了下來。有暖手爐,有厚實的長裘,有棉靴子,有被子,還有一個大大的食盒。蓋子一打開,濃烈的香氣就傳了出來,全是青夏平日里喜歡的菜色。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她蹲在地上,從角門伸出手去從將那些東西全都拿了進來,即便沒有半點胃口,可是還是把那些東西拚命的塞到嘴裡。眼淚順勢流進口中,味道十分的苦澀,她仍舊大口大口的吃著,食物全都堆在嗓子處,怎麼也咽不下去。
「殿下讓我轉告你,讓你自己保重身體,好好吃飯睡覺,不要為他擔心,他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青夏蹲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最擔心的人仍舊是自己。這樣的他,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在大婚的時候別有用心?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在她還在皇城裡的時候去刺殺秦王?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隱瞞著自己去陰謀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