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在牢獄中發現青夏背叛他的時候的傷心可能是真的,他這樣格的人,定然希望所有人全都圍繞著他,元法容忍背叛和變心。但是本身為人卻寡情寡義,只看楚離登基的時候,他只救了楚箏卻絲毫沒有理會自己,更利用自己來轉移楚離視線,和丹妃等人合作,引她入瓮就可見一斑。
當今世上,除了庄典儒、楚離、秦之炎和齊安,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她的身份,而這四個人中,有兩個人不會說出去,一個已經死了,只剩下的一個,就是齊安。今日青夏在大殿上的種種做作,定會讓人將原本的懷疑盡數抹去,轉而將視線和矛頭放到齊安的身上。畢竟,庄青夏早年同齊太子情比金堅之名早已傳遍天下,後來為了他,更是和楚皇反目,被打入冷宮,賜名盪妃,最後叛逃出國。可是事後,庄青夏卻並沒有前往東齊,這裡面的原因當然是此青夏並非彼青夏,但是在世人眼中,卻一定會成為庄青夏有家難回,四處流浪,幾次險些死在亂世之中。
白鹿原上,齊安再一次利用庄青夏引得秦楚反目,險些釀成大戰。
這一顆小小的棋子,所起到的作用,真是超乎其值。
齊安以前在當世向來以賢聞名,各國的奇人異士大多數都會萬里迢迢的去投靠他,東齊太子府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小朝廷,能人眾多。但是從今以後,齊安的賢名將就此毀於一旦。同時也不會再有人懷疑她是北方異族的細,最主要的是,她以往朝三暮四水揚的形象會徹底改寫,變成一個忍辱負重命運坎坷的可憐女子,這一點對於秦之炎在大秦的名聲聲望有很大的作用。
青夏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緩緩的喝了下去,目光堅定的望著前方。她可以允許他們侮辱自己,但是卻不能坐視他們毀壞秦之炎的名聲,這是她的底線,一旦有人膽敢躍過,定會遭到她毫不容情的打擊。
遠遠的正殿方向,絲竹之聲又再緩緩的響了起來,只是不知道喝酒的人,還有沒有剛才的心情。
青夏站起身來,打開殿門,緩緩的走了出去。只見月上中庭,庭院中一株大的古樹枝繁葉茂,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剛剛這個時節,就已經葉綠茂盛,參天森然。青夏伸手拂在粗糙樹榦上,微微的揚起頭來,神思飄忽,但見漫天星斗璀璨奪目,美輪美奐。
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靜靜的仰頭望月了,一切好似一場洪水,將她卷在其中,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自己的主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不過是身纏絲線的傀儡,反覆唱著已經定好的戲碼。她在最不想死的時候死了,在最不想活著的時候活著,就連如今的這美好的一切,也不知道可以保住多久,命運像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滾滾的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過來,將她的一切無情的捲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越發的悲觀了起來,總是喜歡想這些事情。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暗暗道還是不要去想太遠的事情,本來就已經麻煩一堆,又何苦為自己再添煩惱?
正要回房,等待秦之炎晚宴結束,突然庭院外傳來一陣喧嘩吵鬧之聲,一個熟悉清脆的女聲大聲叫道:「誰敢攔著我?誰敢攔著我我就把誰的手指頭剁下來!」
「公主」,一個細尖的聲音無奈地說道:「陛下吩咐了,要屬下們看住公主您的。」
「本公主這麼大的人?哪裡需要你們來看著,都滾開,不然我翻臉不認人啊!」
「公主,您就饒了奴才們吧。」
青夏靠近門口,微微打開了一道門縫,只見一名藍色宮裝的少女手拿一隻紅色馬鞭,騎在一匹棗紅色小馬的背上,盛氣凌人的嘟著小嘴,正在大聲呵斥著一眾下人,口裡大聲叫著要剁了他們的手挖了他們的眼晴,可是那條小鞭子卻遲遲沒有揮下去,赫然正是今日在皇家夜宴里出了大風頭的婉福公主。
「公主,您可不能這樣啊,遠來即是客,何況人家是一國之君……」老太監苦口婆心地說道,一張老臉布滿了褶皺,兩鬢斑白,瘦的像一根竹竿一樣。
「住口!」婉福公主柳眉一豎,從小馬上彎下腰,一把搜住了老太監的耳朵,大聲叫道:「寶泉,你還知不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
老太監急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連忙說道:「自然是公主啊!」
「那就好」,婉福公主叫道:「既然你還知道我是你主子,就全都得聽我的。」
說罷,她突然豎起嫩白的手指頭指著老太監叫道:「寶泉,瞧你那個膽子,還好意思說是我宮裡的管事太監,不就是皇帝嗎?我父皇也是皇帝,將來我哥哥還是皇帝,皇帝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才不怕他。」
「那是,那是。」老太監見小公主攔也攔不住,連忙改變策略,苦口婆心地勸道:「咱們公主誰也不怕,但是公主啊,這三更半夜的,咱們也犯不上去硬闖人家的寢宮啊?再說人家楚皇陛下現在還在大殿上呢,公主金枝玉葉,偷偷跑到別人的宮殿,畢竟不好看。」
「誰說我要偷偷的跑進去了?」婉福眉頭一皺,怒聲說道:「我要光明正大的進去,我要看看父皇到底要把我嫁給什麼樣的人。」
幾個青衣太監見勸她不住,鬱悶的幾乎要以頭搶地,寶泉眼睛含淚,無奈的繼續勸道:「公主不是約了楚皇明日見面嗎?有什麼事明天當面問就可以了。」
「這你就沒見識了,虛而實之,實而虛之,這是兵法,是三哥教我的。」婉福公主微微一笑,得意地說道:「當面問能問出什麼,就像父皇以前給我找來的翰林院的翰林們,一個個嘴上說得好聽,口若懸河出口成章,我後來出去一打聽,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寶泉你年紀大了我跟你說也沒有用,不過你們幾個都聽好了,好好學著。將來萬一我嫁出去,宮裡就再也沒人護著你們了,你們要學會為人處事的道理。這個世上,別人說什麼都不要相信,只有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的。這一次我要自己給自己找丈夫,絕對不能胡亂讓別人擺布。起開起開,都起開,誰再攔著我,我真翻臉了啊!」
「公主啊!」老太監不死心的拽著她的衣袖,大聲叫道:「去寢宮能看出什麼來啊?」
「笨死啦!」婉福公主怒道:「最起碼我司以看看他帶來的侍女都長的漂不漂亮,看看他有沒有攜帶什麼春宮圖,以此來斷定他是不是好色不思進取的男人。還可以看看他房裡有沒有私藏著壯陽葯之類的東西,來判斷他身體健不健康,還有,可以看看他換下來的衣物,考察一下他的衛生習慣,平時看什麼書,有沒有學問,喜歡什麼熏香,品味好不好,哎呀,反正需要看的東西多了,你們別托我後腿。」
說罷,一把掙聰幾人的束縛,向著青夏宮殿的方向就打馬過來。
青夏一驚,她不是要去楚離的行宮寢房嗎?怎麼朝著自己來了?電光石火間,一個可怕的念頭陡然襲上腦海,尚來不及思考,嘭的一聲,婉福公主已經將大門一腳踢開。
剎那間,青夏陡然顯現出特種兵出身的高效行動能力,幾乎就在婉福公主開門的一剎那,青夏的身軀陡然化作一道詭異的弧線,登時隱沒在大樹的後面,這時,婉福公主坐下的小紅馬兩隻前蹄一驚踏進了院子。
「有沒有人在!出來一個!」
婉福公主顯然是在秦宮裡橫行霸道的習慣了,剛一進門就大聲叫道。趁此時間,青夏身軀頓時好似一隻猴子一樣,靈活的爬了上去,片刻之間,就隱沒在枝繁葉茂的樹葉之間,除非親自爬上來,不然絕對看不到半點影子。
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青夏額頭浸出絲絲冷汗,暗道一聲好險。沒想到千算萬算,躲開一輪攻擊又來一輪,剛才的那幾名引路宮女絕對不懷好意。雖然現在她還猜不出對方的身份、隸屬於哪一個派系。但是只要剛才她老老實實的坐在寢室之內,待會被發現她呆在南楚大皇的寢宮之中,那麼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果她所料不差,秦皇室的大批人應該馬上就會傍著楚皇一同前來,只要待會瞅准機會,看清楚是誰當先挑動眾人前來,那麼這個人,就絕對是罪魁禍首。
「你是何人?」一名二等黑衣衛士兵站在眾人之前,冷眼看著婉福公主,沉聲問道。這人名叫陳徹,是當初青夏一手提拔的人,為人十分機警幹練,沒想到許久不見,竟然已經成了楚離的貼身護衛隊長。
「大膽!」原本死活苦勸婉福公主不讓她來的寶泉登時大聲喝道,一副生怕婉福受人欺負的樣子,精瘦的老臉上全是褶子,大聲叫道:「見到公主也不行禮,沒有半點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