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不必說了!」陸華陽驀然抬起手來,沉聲說道:「我的命是殿下救回來的,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陸氏的大牢里。不論如何,我必須趕回去,大皇大壽在即,帝都龍魚混雜,我以賀壽之名回去,諒大皇也不會將我如何。如今南楚虎視眈眈,東齊暗懷鬼胎,西川燕回更是表面浪蕩實則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我不回去,殿下身邊連一個可以商量成事的人都沒有,我必須回去。」
陸華陽抬著頭,毒辣的太陽灑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照射出一圈明艷的光澤。只聽她突然大喝一聲,抽鞭在馬股上,向著前方奔去。
貴木站在原地,手上還拿著她剛剛用過的水囊,嘴角一牽,微微苦笑了起來。
你萬里抗旨回奔,為的就是害怕他不知生死,就是想要在亂局之中助他一臂之力,可是你卻忘了,殿下已經不是曾經的殿下,白鹿原一戰,全天下都知道了那個名叫庄青夏的女子,卻只有你假裝不知。華陽,你十年心思,卻秘而不宣,如今已經晚了,難道你竟不知嗎?
大漠蒼茫若海,一片死寂,遠處的風遠遠的吹了過來,揚起遍地黃金般的沙子。
青夏坐在馬車上,一勺一勺的喂秦之炎吃好了葯,然後用熏好的熱毛巾為他敷眼睛,再手腳麻利的為他整理待會在宴會上可能會吃到的藥丸。正忙活著突然被秦之炎一把抓住了手,她一愣,緩緩的抬起了頭,卻見秦之炎面色平淡,眼神卻帶著一絲微微的憐惜,輕聲說道:「別忙活了,歇一下吧。」
「這怎麼能算是忙活呢?」青夏微微揚眉,笑道:「能為你做點事,我很開心的。」
秦之炎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你不開心,若是你在我面前還要假裝堅強,那我還算是你的家人嗎?」
青夏聞言緩緩垂下頭來,半晌才抬起頭來,微微扯開嘴角,笑道:「我真的沒事,之炎,今天讓你很難做,我真的不想。」
秦之炎溫和的笑了起來,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可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顯得蒼老,反而更添了几絲瀟洒。他輕輕的拍著青夏的肩膀,將她攔在懷裡,聲音很舒緩,慢慢的說道:「楚皇對你,也是竭盡心力,他一國之尊,竟然不顧安危親自赴秦,只這一點就可見情意。相比於我,他只是差了一點運道罷了,依瑪兒若是對他視若不見,那就不是我喜歡的依瑪兒了。」
「之炎……」
「依瑪兒,」秦之炎繼續說道:「我喜歡的,是你的全部,不光光是你的善良正義、你的果斷勇敢、你的聰明大度,還有你的軟弱、你的無助、你的猶豫、你的彷徨。楚皇對你情深意重,你們之間經歷過生死難關,白鹿原下,洪天水牢中,更是幾次險些為你喪命,這樣的情意,任何人都無法忘懷,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覺得虧欠與我,我會愛你,就必定會理解你。」
青夏看著秦之炎柔軟的眼神,緊緊的咬住下唇,伸手抱住了秦之炎的腰,動情的說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眷顧?」
「你有你的好,只是你自己看不到。」秦之炎淡淡一笑,輕聲說道:「依瑪兒,這是一個過程,也許會很辛苦,但是我會陪著你一起走,總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青夏默默的點了點頭,馬車緩緩前進,眼看就要進入宮門,青夏突然想起一事,抬頭說道:「今日來行刺的人,到底是什麼人?你有想到嗎?」
秦之炎笑著放開了她,說道:「你先來說說你的猜想。」
青夏想了想,說道:「最後被楚離殺死的男人,我曾經在南楚見過一面,可以確定不是南楚的人,那就可能是秦,西川,東齊的人。這夥人一定洞悉你和太子二皇子的關係,想要渾水摸魚挑撥離間,當然也不排除太子和秦之義真的昏了頭自毀長城,又或許,之後他們也可借著別人陷害他們的理由來推脫。」
秦之炎一笑,拍著青夏的頭,笑著說道:「你這樣一想,目標就太大了。」
「是啊,」青夏苦惱的說道:「我想了好陣子,一直也想不出個大概來,需要懷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秦之炎說道:「你只需去想,今天的事情若是成了,誰得的利益最大。」
青夏皺眉道:「你若是出事,大秦軍部的中流砥柱倒台,軍心不穩,西川、東齊、南楚都會得到好處。其中以西川為最,你在北疆多年,深得北地百姓的愛戴,就連西川境內的百姓也對你讚譽有加,更何況你剛剛開放了西川商貿,一旦北秦畜牧業發達,西川必定如芒在背,睡不安寢。燕回此人表面上雖然放蕩不羈,行為怪誕,但是心機深沉,一心七竅,不得不防。」
秦之炎點頭道:「你分析的很對,燕回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西川大皇曆代殘暴,能在猛虎身邊安寢的又如何會是簡單良善之輩?」
青夏說道:「同時,齊安也有嫌疑,他當先進咸陽城,雖說是和楚皇不和,但是也有為了躲避嫌疑之疑。齊安為人深沉,思慮嚴禁,心狠手辣,與你為敵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相反,我反而並不是很懷疑太子和燕王,因為一旦你出事,他們嫌疑最大,在這個多事之秋,他們不該把髒水潑在自己的身上,畢竟大秦香火鼎盛,皇上疑心又重,這樣因小失大的行為,實在不是智者所為。」
秦之炎淡笑點頭,說道:「我們似乎還露了一個人。」
青夏皺了皺眉,許久,才沉聲說道:「你說的,是四皇子秦之燁?」
「恩,」秦之炎點頭說道:「我若身死,太子燕王隨之倒台,六弟自立門戶,向來不依靠各方權貴,加之含有犬戎血統,並未封王。七弟九弟依附二哥,也不成氣候,之翔剛剛插手軍務,還無根基,也不足為懼。其他兄弟年紀還輕,在朝中資歷不深。相對之下,四弟從低等士兵出身,和東南水軍私交密切,是除我之外皇室的第二位皇子將領,極有可能會取我而代之,統領北疆。再加上他有北地部族的支持,到時候振臂一呼,朝中文武大多會順水推舟,轉而支持他。那麼太子一位會花落誰家,就十分簡單明了了。」
青夏不由得微微有些吃驚,她芮然也懷疑四皇子,可是卻沒有秦之炎這般孥定,畢竟當日在太和大殿上,他還曾經幫自己說過話,沉聲說道:「真的是他嗎?沒想到他這麼狠毒。」
「我也只是猜測,」秦之炎笑道:「我只是分析除掉我之後,誰會因此得到最大的利益,當然不能保證太子和燕王不會一時愚蠢,被熱血沖了腦子。」
青夏皺眉道:「沒有一定的把握,你從不會胡亂說話,這裡面一定有原因,我會加緊派人好好看守住四皇子的府邸。只是若是真的是他的人,就未免太讓我失望了,我原本還當他是個人物,沒想到手段竟然這般粗糙,難蹬大雅之堂。」
秦之炎說道:「其實不然,只是你的護衛方法太過嚴密,毫無破綻,他們想成事也很難。」
青夏笑道:「我就當你這句話是在誇我了。」
秦之炎洒然一笑,攬過青夏的肩膀,說道:「本來就是在誇你。」
「對了,」青夏突然說道:「東南部的水師統領,我聽說是個女子,真是了不起。」
「你是說陸華陽,她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為人極盡忠勇,果敢善斷,謹慎機智,巾幗不讓鬚眉。」
青夏揚聲問道:「你認識她嗎?」
秦之炎點頭道:「她小的時候,母親被姨娘欺負,她孤身一人設計殺了姨娘,被家人發現之後逃出府,險些被殺掉,是我偶遇下救了她。那時候我正前往北疆大營督軍,她曾在我身邊呆了三年。」
「待了三年?」青夏瞪大了眼睛,說道:「這麼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說不上,」秦之炎微微一笑,「她本來聰慧敏銳,就算我不救她,她也會有自保的方法。後來我派人安排她去逐洲生活,還給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誰知臨到成親的時候她卻逃了。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她的消息,原來她女扮男裝從了軍,更因為作戰勇猛,毫不懼死,青雲直上。只可惜兩年前女子身份暴露,險些喪生,我在朝中周旋了一下,父皇也感嘆於她女子從軍的勇氣和毅力,親自冊封她為陸家家主。」
「果然不簡單啊。」青夏感嘆道。
秦之炎笑著拉住她的手,說道:「依瑪兒若是從軍,不會比她差的。」
青夏笑道:「那是自然,我好歹也是西川女將呢,當初在軍情處的時候,也是安全部最優秀的特工。」
秦之炎見她自吹自擂,開心的哈哈一笑。青夏見了,打趣他道:「對了,你知不知道陸華陽為什麼會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