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青夏眉頭緊鎖,雙眼幾乎冒出火來,咬牙切齒的厲聲說道:「我要那些幸災樂禍的人,要那些見死不救的人,要那些火上澆油的人,要那些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青夏的眼淚就潺潺滾落,她轉身走進秦之炎的卧房,緊緊的靠在關閉的門扉上,任眼淚滂沱而下,心臟彷彿被千萬根鋼針扎滾。
血債血償又怎樣,若是他真的有事,她將整個天下都付之一炬又能怎樣?她陡然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捂面,痛哭失聲,聲音低沉暗啞,好像絕望的野獸。
整個晚上,她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好像稍稍一放鬆,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有巨大的沉重和痛苦壓抑在她的心頭,讓她痛的無法呼吸,她的手輕撫在他清澈乾淨的眉眼輪廓上,反覆的回憶著他們從相識起的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一顆小小的心裡,沒有半點陰霾的影子。
秦之炎面容溫和,看不出半點傷病,就像是在睡覺一樣。
青夏將臉貼在他冰冷的額頭上,嗓子已經哭的啞了,聲音輕輕的,在溫暖的空氣里緩緩飄蕩,帶著一絲不真實的凄涼。
「之炎,你醒一醒吧。」
蒼白的女子輕聲說道,眼前漸漸霧蒙蒙一片,連空氣都開始變得潮濕了起來,「每次你這樣睡著,我都很害怕,害怕你再也不能睜開眼睛望著我,再也不能點著我的鼻子說我淘氣,再也不能溫柔的抱著我,再也醒不過來。之炎,我們什麼苦都挺過來了,在皇陵里,在白鹿原上,在蓬萊谷里,那麼多的危險,那麼多的生死難關,我們都挺過來了,你又怎麼能在現在倒下去?你是大秦的戰神,是戰無不勝的將軍,是百戰百勝的神話,怎麼可以死在病榻上?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你說過要一直照顧我,你說過要給我安寧的生活,要讓我幸福簡單的微笑,可是你若是死了,你若是不在了,我還怎麼活著?還怎麼微笑?」
眼淚緩緩流下,青夏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破碎的瓶子。
「之炎,我一直以為我很堅強,我一直以為我可以獨自面對任何困難,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一點也不堅強,沒有你在了,我什麼都不是。我會怕黑,怕冷,怕生病,怕沒錢,怕沒有人疼,怕沒有人寵,我喜歡你陪在我身邊,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給我善後。我喜歡你幫我教訓那群欺負我的老女人,我喜歡起風的時候你擋在我的前面,我喜歡你當著你的兄弟父親面前拉著我的手,之炎,你若是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時空里,我該怎樣活著,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你讓我去哪裡?」
終於不可抑止的哭出聲來,青夏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手,一邊哭著一邊哽咽的說道:「秦之炎,你起來啊!我們就要結婚了,我就要嫁給你了,你不可以這樣撇下我,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你怎麼可以殘忍的讓我義無反顧的愛上你,然後再將我一腳踢開?我要跟著你,不論你去哪裡,請帶著我,不要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之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依瑪兒,我是你的長生,我還活著,你怎麼可以先死?」
心裡的痛的瘋狂的擴散,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洶湧的海潮將她吞噬乾淨,一時間,她好像要窒息了,劇烈的咳嗽著,有鮮紅的血從她的口中冒出,灑在青花錦被之上,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紅梅。她看著自己的血,卻突然笑了起來,唇角血淋淋的笑道:「之炎,我也要死了,我可以去找你了,我可以陪著你,無論是什麼人,再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
「不……」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那麼微弱,可是卻又是那麼清晰。
剎那間,青夏彷彿是被電擊了一般,猛的抬起頭來,只見秦之炎緊緊的皺起眉來,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卻是那麼清晰的一字一頓的說道:「不……可……以!」
「之炎!」青夏一把抱住他的肩,激動的叫道:「之炎,你醒了,你好了,你不會死了,是不是?」
「依瑪兒……」虛弱的聲音從他蒼白無血色的嘴唇里緩緩的吐出,「不可以……死……」
眼淚洶湧而出,青夏幾乎是踉蹌的爬出了卧房的門,半趴在冰涼的石板上,聲嘶力竭的大喊:「來人啊!之炎醒了,來人啊!」
又是三天三夜的診症,幾乎耗盡了王府內每一個人的心血,被八巫幾次宣判了死刑的秦之炎,在青夏的召喚下,又幾次神跡般的醒來,終於在第四天晚上,白石巫醫筋疲力盡的說,他的一生中從未見過像三殿下求生意志這樣堅定的人,然後,如釋重負的倒下。
八巫用了天險之法,強行將秦之炎從死神的手上搶了回來,八巫精力耗盡,同時病倒,一時之間,王府幾乎成了醫館,無數大秦名醫穿梭其間。
青夏終日守在秦之炎的身邊,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二十多天,終於漸漸好了起來。看著青夏瘦了一大圈的身形,秦之炎虛弱一笑,卻只勾下青夏更多的眼淚淚水。
這天早上,秦之贏又來探病,這些日子,青夏將所有秦家的兄弟全都擋在門外,不許探視,就連秦之昱這個死皮賴臉的人在被拒兩次之後都不敢登門,只有秦之贏屢屢受挫,卻越挫越勇。秦之炎已經漸漸恢複到平常的狀態,早晚還是要參與秦政的,青夏心念一轉,就將他請到了書房。
清茶飄香,兩人相對而坐,青夏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想知道十年前太和大殿上發生的事情。」
秦之贏進來時見只有青夏一人在,就知道她有話要說,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其實,由三哥來告訴你會更加妥當。」
「你知道他會告訴我的,」青夏冷靜的說道:「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而他的身體狀況現在還不足以回憶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能來告訴我,我會很承你的情。」
秦之贏想了半晌,突然抬頭說道:「你知道三哥為什麼會得這個病嗎?」
青夏一愣,想起炎字營中蒼須老人說過的話,說道:「是白巫術嗎?」
秦之贏搖頭苦笑,說道:「具體是什麼毒我說不清楚,我只知道當年三哥和太子、二哥一起被關到皇陵底下,太子和二哥很快就上來了,三哥卻等了一個月才從皇陵里逃出來,被守軍送回咸陽。回來之後,就染了重病,就此生生死死,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歷代皇陵,裡面都是寸草不生的,三哥人小體弱,當時一直在外八圈徘徊,裡面又沒有燈火,你知道他是以什麼為食的嗎?」
青夏聞言,頓時如墜冰淵,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想,甚至不願意再去問了,可是她仍舊牢牢的坐在那裡,聽著秦之贏一字一頓的說道:「守營的探子說,外八圈裡的陪葬乾屍,幾乎全被三哥吃光了。」
「歷代陪葬的下人,都要被灌以各種劇烈毒藥,以防他們破壞陵墓,三哥吃了他們的肉,自然身中劇毒。他回來之後,消息在後宮中緩緩傳開,就連他的生母瑤妃娘娘都害怕他,說他是瘋子魔鬼,不敢接近。將他送到北苑交給嬤嬤們撫養,那些老嬤嬤哪裡有好人,一個個迎高踩低,三哥在北苑,的確過了將近十年不人不鬼的日子,被關在小黑屋子裡,既要忍受白眼虐待,還要忍受每次毒發的痛苦,若不是他的奶娘護著,可能早就死了。」
「三哥十四歲那年,父親在樺尚垣上圍獵,老八偷偷的將他從北苑推了出來。當時他被病痛折磨,已經兩年不能走路,還是坐在輪椅上,更談何騎馬。父親覺得敗興,很是生氣,罰老八跪在轅門前三個時辰,老八氣不過,和父親頂嘴,被父親打了十多鞭子,二哥五哥等人還輪番的去嘲笑他。老八當年只有十二歲,經不起激,拔刀就和五哥打了起來。五哥是淳于皇后的兒子,是太子的親弟弟,是丞相的外孫,年紀雖小,卻已經封了王,手下帶著二十多個侍從,老八年紀又小,自然打不過,可是最後,五哥的人,卻全都吃了大虧,每個人的左腿都被利箭射穿,就連位置都是一樣的。後來我們才知道,是三哥看到老八受欺負,才出手的。」
秦之贏淡淡一笑,少了他平日里的瀟洒精明,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嘲諷,說道:「父親知道之後,卻很是開心,非但沒有處罰三哥和老八,反而將三哥從北苑接了出來,安置在太華閣里居住,就緊挨著東宮,封為宣王,更將穆侃大將軍的女兒指給三哥為妃。可惜好景不長,不出三天,三哥就和老八還有穆侃將軍的女兒穆瑤瑤一起失蹤了,舉國上下翻了個底朝天,還以為是敵國的姦細做的。不想半個月之後的太和殿家宴上,已經幾年癱瘓在床的三哥卻突然背著老八,一身鮮血淋漓的走了進來,趁大家發愣之際一劍殺了五哥,又煞星一般的站在老十一的面前,任是周圍多少侍衛衝上前去,都不能靠近他,死傷二十多人,最後老十一像是瘋了一樣自斷一臂,然後就倒在地上,這才躲過一劫,至今仍舊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