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嘴角譏誚,眼眸流轉,衣衫華彩,朗然說道:「殿下說西川剛剛經歷大亂,卻不知道殿下的剛剛是何含義?十年光陰已過,西川早已物是人非,斗轉星移。如今西川國內兵強馬壯,畜牧業發達,西川戰馬甲天下,晝夜馳騁八百里不必休息,只要一晝夜的時間,他們的騎兵就可以越過西風城直接衝到咸陽盛都來,難道這樣的軍隊,在殿下眼中,也是不堪一擊的庸碌之徒嗎?」
她冷哼一聲,突然抬起頭來,冷冷的環視著二皇子,九皇子,太子,還有那些譏笑南楚的各位大秦天驕,冷笑道:「最為可笑的是,你們竟然坐井觀天的嘲笑南楚大皇,以那些風流韻事來評品天下大事,簡直愚蠢至極。楚皇身處東齊為質,十年隱忍,一朝而發,逃回故國,那是毅力。一朝回朝就登上高位,統領大權,那是本事。收攏各國掌權女子為之所用那是魅力,以雷霆之力消滅南疆叛逆那是魄力。這樣一個有毅力有本事有魅力有魄力的人在你們眼裡卻是庸碌無能之人,是依靠裙帶關係登位的廢物,不知是不是仁者見仁,愚者見愚,自欺欺人的自大夜郎呢?」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眾人驚愕望去,只見女子一身黑色長袍無風自舞,雪白的脖頸挺立著,尖瘦的下巴微仰,顯得孤高桀驁。飛天髮髻和整個身體形成一個完美的直線,青夏眼眸寒氣森森,精芒畢露,冷眼逼視著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遜的大秦皇子們,眼眸里,是滿滿的不屑和蔑視。
七皇子秦之呈顯然是秦之義一黨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語調陰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庄姑娘畢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著和尚罵賊禿,姑娘當然聽不過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說道:「先是東齊叛逃離國的太子妃,後是南楚廢棄昭告天下的盪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畫腳,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義嘴角輕嘆一聲,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誠摯的說道:「當日白鹿原上,我三弟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萬百姓於不顧,甘冒天險衝冠一怒為紅顏,和楚皇刀兵相見。今日在我大秦境內,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當著我三弟的面說出這番話來,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嗎?」
青夏冷笑一聲,暗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當下凌然不懼,驀然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的看著這個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寒聲說道:「曾在兩朝為妃又怎樣?二皇子為人儒雅,自然會對大秦典史有所了解。癸巳二年,大秦歷史上唯一的一名女帝秦點秋以寡居身份嫁進大秦皇室,胡亥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孀寡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她所帶的兩個孩子。其後,女帝被匈奴於寒沙城劫走,長達兩個月期間,被匈奴王收為禁臠,淫亂姦汙,丟了腹中皇子不說,更無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點秋的長子秦念之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執掌天下的仍是贏姓子弟,何來今日的大秦皇室?諸位都是破舊立新,轉嫁兩夫的受益者,竟然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嗎?」
「大膽妖女!」秦之義勃然大怒,劍眉豎起,寒聲說道:「我大秦正殿上,豈容你一個小小女子撒潑耍辣,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拉下去!」
「慢著!」秦之炎冷眼一望,門口的侍衛登時頓住了腳步,愣愣的不敢進來,只聽秦之炎聲音低沉的冷冷說道:「二哥以為這裡是在你燕王府嗎?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
「陛下!」青夏突然轉身,對著王座上的秦王昂首跪拜,沉聲說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聲名狼藉,無顏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對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兩情相悅、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氣才敢來到陛下面前覥顏請求,請求陛下寬仁大量,原諒我這個隨波逐浪,在塵世中屢次反覆漂泊,受人擺布無法自控的可憐女子。我並非天生淫蕩,也並非天生反覆無常慣於背叛,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我一個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廣闊猶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裝高山百岳、四方國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與我,只求留一個小小的出路給我,讓我這個天地背棄,無路可走的人,有一條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情緒,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道:「按你所說,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條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頭來,說道:「事有好壞兩面,民女之前所說只是壞的一面,陛下若是還願意聽我這個無國無家、遭人唾棄的可憐女子的話,民女就斗膽再說出心中淺見,給陛下評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說道:「你說吧。」
青夏燦然一笑,跪直了身體,昂首說道:「相較於其他四國,我大秦有四個別人拍馬也難及的優勢,這四點就是我大秦取勝的強大助力,只要抓緊了這四點,別人就無可爭鋒。」
四皇子秦之燁聞言微微揚眉,沉聲說道:「哪四點?」
見他搭腔,青夏轉頭對他燦然一笑,頷首謝道:「四皇子走南闖北多年,軍功盛隆,見識廣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稱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說道:「自然是自稱漢人?」
「那就對了。」青夏嘴角輕笑,滿眼的自信光輝,昂首說道:「當年二世興科舉、通漕運、建學堂、築醫館、國家掌管交通驛站錢莊河運等諸多民生大業,使得在春秋戰國中屢遭顛簸滿目瘡痍的天下在十年間一躍成為世上絕無僅有的大國,經濟發達,人民富足,改華夏各族為漢,自稱漢族,廢除了各部族間的敵視和分裂。如今千年以過,我們方能見識到胡亥大帝的遠見卓識,天下百姓一統,除了少數邊疆蠻夷自稱體系,再無原本的部族爭鬥。天下百姓以漢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時,潛意識裡也是我大秦的子孫。我大秦若是要興刀兵的話,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乃是收復先祖基業,三國再是國富民強,也是亂臣賊子,百姓們心念所歸,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說的四點之其一。」
「說的好!好一個得民心者得天下!」下首的八皇子秦之翔頓時說道,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大殿上尤其顯得響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親弟弟,同樣是瑤妃的兒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親厚,頷首回禮道:「多謝八殿下誇獎。」
秦之翔遙遙舉杯,仰頭而盡。青夏轉過頭來,對著秦王繼續說道:「其二,我大秦雖然地處東北之地,氣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斷饒邊,三百年來刀兵不斷,戰亂繽紛。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練就了我大秦的驍悍鐵騎,北疆壯丁百姓幾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戰士們作戰勇猛,誓死如歸,刀鋒所向,兇悍如匈奴人也要望風而逃,試問其他哪一國能正面抵擋我大秦的鐵騎強兵,能以血肉之軀對抗虎狼之師?」
秦王面色漸漸緩和,緩緩點頭,輕聲說道:「你繼續說。」
眾人見秦王的表情,誰還敢出言打斷,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暗道若是此時還不知道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痴呆就是傻子,當下朗聲說道:「其三,我大秦國家富庶,出產的糧食在四國之中,也是居首,北方雖然水稻產量不及南方兩次三次播種,但是玉米、番薯產量極為可觀。如今三殿下又打通了西川的畜牧關節,只要經營得當,民女敢保證,不出五年之內,我國的畜牧業定然也可以發展到西川的那種程度,到時候大軍東進,馱馬在後,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馬上馳騁,後背充足,還有何人能抵擋我大秦刀鋒?」
秦王已經完全卸去了蔑視之色,微微皺眉沉思道:「兩軍對戰,攻方消耗遠大於守,你說馱馬民夫跟在後面,真能供的上前方的戰事嗎?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鐵騎王,三次東征都是慘淡收場,無非是因為糧草接應不上,軍隊內亂,軍心不穩所致。」
「蒼天庇佑,大王恩威普照,當日的白鹿原一戰,民女掉下山谷之後奇遇加身,在蓬萊谷中呆的數日,習得谷中幾樣精銳高深的器物機括之術,只要給我五年的時間,我定可造出可翻山越嶺,不需食料,不需休息,不需人力的機括木馬,以作我大秦代步之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