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秦之炎的眼光好像層層海浪一般,他舒暢的輕笑,反手握住青夏的手,笑著說道:「依瑪兒,我很開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

青夏笑紋溫暖,點頭說道:「我也一樣。」

溫室里焚香裊裊,幾個暖爐熱氣蒸騰,四下里到處都是濃濃的葯氣,青夏拿起棉白的長衫,為秦之炎穿在身上,然後扶他坐在榻上。她想了想,突然脫下鞋子,爬到床榻上,半跪在秦之炎的身後,拿起梳子,為他梳理一頭烏黑的長髮。

「之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那邊的男人,都是不留長發的。」青夏突然問道。

秦之炎端著一隻小碗,裡面是青夏熬的川貝蓮子雪梨湯,正在一勺一勺斯文的喝著,聞言微微一愣,說道:「不留頭髮,都是禿子嗎?」

青夏啞然失笑,說道:「不是啦,是都剪的短短的,很精神。你若是也剪短了頭髮,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也一定很帥。」

秦之炎笑著搖頭,側頭看著自己肩上的長髮,失笑道:「我還真是想像不出我短頭髮的樣子。」

「那好辦啊!」青夏笑著說道:「趕明個你得空,我給你畫一幅素描,我很會畫畫的。」

「素描?」

「是呀,」青夏說道:「跟你們的水墨畫不一樣,素描是寫實的,畫出來的和真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你們這裡能不能做出這種筆,哎,早知道讓祝淵青他們幫我做一隻好了。」

「王府里也有很多能工巧匠,明天叫祥叔介紹給你。」

「真的嗎?」青夏開心的說道,剛想說話,卻突然發現梳子上纏繞著一大把的頭髮,她頓時一愣,好似有一根針扎在心裡一樣,眼眶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依瑪兒,我不做這個王爺了吧,陪著你走遍名山大川,或者是揚帆出海,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去,好不好?」

青夏一愣,心底的那抹不安越發沉重,她放下手裡的梳子,從後面環住秦之炎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他潔白的白衫,氳開一個大大的水跡。

「好,等你的病好了,我們走遍世間美景,走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下來,呆膩了,就再去別處。」

秦之炎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虛弱的無力一般,青夏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受著他背脊的震動,聽著他說道:「我以前總是在想,為了大秦,死而後已,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現在若是哪裡都沒有陪你去過,哪裡都沒有陪你看過,就這麼死了,我一定會很不瞑目的。」

「胡說什麼?」青夏怒喝一聲,一把鬆開秦之炎的身體,來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誰說的你會死,你能吃能睡,不知道有多好,怎麼會有事?祝淵青正在為我聯繫清鵬七部,你知道的,他們都是些能人異士,總會有辦法治你的病的。」

秦之炎溫和一笑,不置可否。

青夏緊張的抓著他的手,瞪圓雙眼,大聲說道:「秦之炎,你相不相信我?」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青夏堅定的說道:「我當初被軍部砍了腦袋,都沒有放棄求生的慾望,你看,我沒有腦袋都可以活著,你為什麼不可以?只要我們有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蹟,你一定不會有事,也不可以出事,你若是把我一個人扔下,我會恨你的。」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

「好什麼好?」青夏怒氣沖沖說道:「一點誠意都沒有!」

秦之炎好笑的拍著她的頭頂,哄孩子一般的說道:「好的,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一直陪著依瑪兒,直到你不願意在留在我身邊為止。」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青夏突然伸手抱住秦之炎,埋頭在他的胸膛里,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會一直纏著你,到老的走不動路了,到牙齒掉光了,到變成禿子了,也不會放過你。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還會有孩子,然後我們看著一群小蘿蔔頭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開心的喝著甜湯。我們會走遍世上的每一個角落,你給我吹笛子,我給你畫畫,我們老了之後就搬到皇陵的青木大殿里去居住,那裡的果子很好吃,溫泉很暖和。秦之炎,是你給了我希望,給了我一個家,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秦之炎緩緩而笑,微微閉起雙眼,環抱住青夏的腰身,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一切都像是一場大夢一般。

「依瑪兒,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低沉的嗓音緩緩而出,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滑了出來,秦之炎溫和的笑了笑,搖著頭說道:「傻瓜,哭什麼?」

蒼白的女子仰著尖尖的小臉,嘟著嘴說道:「秦之炎,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

「恩。」秦之炎微笑點頭,然後緩緩低下頭,吻在青夏的唇上。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浮生的一場幻夢,那就請永遠都不讓我醒來。

這一刻,什麼也不願再去想了,秦國的跌宕風雲,角落的陰冷刀鋒,還有那張被塵封在心底的臉,都不願再去想了。

我一生孤寂行走,坎坷跋涉,如今就讓我用自己的人生做賭注,去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哪怕黃泉之水覆滅當世,哪怕九州之山潰敗崩塌,哪怕北淵冰雪席捲萬物,也不會偏折轉移,既然選擇並肩而行,就永不會回頭觀望。

第二天,秦之炎稱病留在府中,青夏一整天都很興奮,她派人整理出西北院的一角栽花吊樓,陪著秦之炎在裡面喝茶品茗。宣王府的工匠果然很不簡單,青夏只是稍稍提示了一下,下午的時候,就做好了幾十隻鉛筆,雖然和現代的還稍有差別,但是仍舊讓她開心了好久。鋪好白紙,做好畫架,青夏坐在前面,就似模似樣的畫了起來。

秦之炎淡笑自若的躺在軟椅上,身上鋪著白色的毯子,悠閑的看著一卷雜記,不時的抬起頭來,看一眼青夏一本正經的樣子,每想嗤笑,總是會被她憤怒的眼神逼退回去。

比起這時代的人,青夏的畫果然是一個寫實派的了,兩天之後,已經頗具規模,一人高的畫卷長長的拖在地上,畫上的男子英俊瀟洒,西裝革履,手握著一隻高腳杯,嘴角淡笑,那張臉赫然就是秦之炎的樣子。

王府上上下下的僕人分批來到吊樓觀看,齊齊嘆為觀止,秦之炎看著青夏那副得意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這天下午,青夏正在廚房指揮幾名廚娘按照她的要求做蛋糕,只可惜這位精通各種暗殺技巧,掌握了各行各業各種知識的超級特工,卻獨獨不會做甜品。秦之炎因病所治,吃食禁止辛辣,連鹹的也要少吃,摸清了他的喜好,幾日下來,青夏鑽研於各種甜品的做法,將自己知道的通通教給廚娘,好在她口齒伶俐,廚娘更是天分極高,所做出的甜品大多似模似樣,只除了今天。

「又失敗了,」青夏鬱悶的說道:「看來沒有烤箱真的不行,火候很難掌握,我再好好想想。」

這時,碧兒突然跑進廚房,對著青夏說道:「姑娘,內廷來了禮官,送了好些衣裳給你呢。」

「內廷的禮官給我送衣裳?」青夏一愣,眉梢微微揚起,沉聲問道。

「是啊。」碧兒說道:「來了好多人,還有大內的太醫。」

「走,看看他們在搞什麼名堂。」洗了把手上的麵粉,青夏當先向著王府正廳跑去。

剛拐過迴廊,就見一眾內廷侍者恭敬的退出正廳,向外走去。

秦之炎站在正殿門前,一身淡紫色長袍,顯得別樣的飄逸出塵。看到青夏,笑著走上前來,伸手輕輕的擦了下她的左臉,眼睛半眯成一條好看的弧度,笑著說道:「瞧你,滿臉都是麵粉。」

「之炎,他們來幹什麼?」

秦之炎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騙人,」青夏拉住秦之炎的衣衫,固執的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碧兒說還給我送了衣服,告訴我。」

秦之炎想了想,沉聲說道:「今晚父皇家宴,想要讓你出席。」

「我?」青夏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圓了眼睛。

秦之炎好笑的說道:「恩,你若是不願意去也沒關係,我幫你推掉就是。」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就去吧。」

秦之炎握住她小小的手,安慰的捏了一下,「別怕,有我在。」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半空,灑下暖春的溫和光芒。

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剛剛初春,白天仍舊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來。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而行,炎字營的親兵護衛在馬車兩側,騎馬開道,咸陽並無宵禁,此時街頭熱鬧嘈雜,但是宣王府馬車過處無人不爭相避讓,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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