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叔為難的說道:「殿下早上走的時候也吩咐過了,可是剛才牧蓮姑娘說姑娘身上有傷,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我們才做這麼多的。」
「牧蓮?」青夏聞言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沉聲問道:「那個背叛部族的穆連部女人?」
「呃……」祥叔一愣,想了想,磕巴的說道:「對、對,就是她。」
青夏眉梢一揚,這些日子太忙,竟然把她給忘了,說起來當日蓬萊一行,還是因為她的通風報信,雖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墨者的同夥還是無意中發現,但是也可以斷定這女人對自己全無好意,自己向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於這個險些將自己害死的女人也是連一點好感都欠奉,沉聲說道:「她怎麼會在王府里,她不是隸屬軍部嗎?」
祥叔皺著眉頭說道:「牧蓮姑娘經常出入王府的,她也不是軍部的人,軍籍也不在炎字營中。」
「那她為什麼總是跟在殿下身邊?」
「牧蓮姑娘好像是大長老的僕人。」一旁的青兒說道,她為青夏添了飯,介面說道:「她總是各地的尋找藥材,據說,還好像在打聽商丘一脈的下落。」
青夏眉頭微蹙,也不再說話,心道難道她是在尋找良藥醫治秦之炎的病嗎?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女子,她總是抱有很大的成見和戒備,可能是因為自己在她手上吃過虧吧。
吃過早飯,青夏就要去賬房查賬,她很珍惜秦之炎給她的這個機會,即便她對這些權利沒有一點貪念,但是卻真的很願意為他分擔一些事情,也願意一點一點的去了解他的生活。可是還沒走到賬房,就見一眾婢女來來回回的從秦之炎的書房裡走了出來,青夏眉梢一挑,沉聲問道:「她們在幹什麼?」
祥叔也是一愣,叫來一名丫鬟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那名丫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很是靈秀,說道:「我們在曬書,牧蓮姑娘說,書房裡的書都快生蟲子了,要我們好好晾曬。」
青夏不動聲色的輕輕挑眉,也不理會,沉聲說道:「祥叔,走吧。」
剛走了沒兩步,就見幾名僕役團團圍聚在兩輛馬車旁邊,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祥叔見青夏臉色不好,連忙叫道:「喂!你們不去干自己的活,全都聚在這裡幹什麼?」
幾名下人見了青夏連忙低頭行禮,恭敬的說道:「這是這次從西川帶回來的皮草和藥材,牧蓮姑娘說要趁今天天氣好送到宮裡送給各位主子。」
事已至此,就連祥叔的臉色也尷尬了起來,他連忙驅散了幾名僕役,轉過頭來,一邊搓著手,一邊跟青夏解釋道:「姑娘這……這……」
「不用說了,」青夏面沉如水,搖頭說道:「不關你的事,跟我去賬房。」
一路穿花拂柳,假山池塘處處,終於到了前院的賬房。誰知剛走到房門口,一本賬本突然被人猛地從裡面扔了出來,清厲的女聲怒然喝道:「你是怎麼做事的?這賬目里缺了三萬多的銀錢輸入,你當我是擺設的傻子嗎?還是宣王府的這碗飯你不打算吃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撿起地上的賬本,回身跪在地上,對著房內的人倉皇的說道:「牧蓮姑娘,東邊大旱,水運不暢,河道都枯竭了,銀子暫時到不了帳,絕對不是我貪墨啊!我宋泉就算是長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牧蓮姑娘你啊!」
「你馬上在我眼前消失!三日之內銀子若是不能到賬,就等著一家老小一起被扔進衛江吧!」
「還有你,一併給我滾出去!」
只聽嘭的一聲,似乎是胸口被重重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退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後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領,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發飛揚,臉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顯得別樣響亮。男子死裡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牆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裡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色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柜老闆,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於賬冊之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的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的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
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挺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的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唇艷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當日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經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性格,可以那般衝動,事後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交給她,這裡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的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的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並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的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餘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麼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
牧蓮眼神冷然,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裡緩緩升騰,她緩緩的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日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過,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的執著於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
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露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並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能容二虎,雙日不可同日爭輝,況且,在我的眼裡,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
牧蓮面龐發青,雙拳緊握,怒聲喝道:「庄青夏!」
「庄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軍妓,如今又是別人家奴,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你又憑什麼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僕從,借著經常給殿下送葯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屍荒野,死無全屍!」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柜,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柜,卻被一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誰是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