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炎也不回答,鬆開了手,上下的打量著青夏,見她並無什麼明顯的外傷,才算是放下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沉聲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莽撞,我不是吩咐過了,無論什麼人來找你,都不可以離開王府嗎?」
秦之炎很少發火,甚至連質問的語氣都從來沒有過。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著秦之炎的盤問和怒意,青夏卻只覺得一陣發自內心的溫暖,她笑眯眯的勾住秦之炎的脖子,討好的說道:「你看我又沒什麼事,不要生氣,你皺眉頭的樣子真的好醜。」
秦之炎無奈的嘆了口氣,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心神不寧,剛出了皇城就見到連舟,這才知道她已經進宮一日。來不及回府換身衣衫,秦之炎就帶著親衛連夜闖宮,好在她沒事,幸好。
「你放心吧,」青夏拉著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欺負過?那麼多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還能在這小河溝里翻了船?」
秦之炎溫和一笑,說道:「你欺負她們了?」
「恩,」青夏老實的點了點頭,說道:「你不開心吧,她們畢竟是你的母親和妹妹,不過我只是嚇唬了她們一下,並沒有真的揍她們。」
秦之炎淡淡一笑,不在意的說道:「不用理會她們,以後若是她們再尋釁,你也不會顧忌我。」
青夏微微一愣,想起連舟說的那些模稜兩可的話,頓時心底一陣刺痛,難道,那些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用力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好。」秦之炎一笑,摟住青夏的腰,翻身跳上戰馬,說道:「今天是你回王府的第一個晚飯,我已經吩咐下人們好好給你準備了。」
青夏皺起眉頭,一幅可憐的樣子:「我都要餓扁了,你還在這裡誘惑我,快走啦。」
秦之炎爽朗一笑,打馬前行,青夏靠在他的懷裡,微微閉上眼睛,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幾乎忍不住要昏睡過去。這一日真的很累,可是卻真的很值,她反覆咀嚼著秦之炎方才的話,他說這是她回王府的第一個晚飯,他說的是「回」,多麼溫暖的一個字,她的一生都在不停的去著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回到哪裡。如今,她終於有家了,她要回王府去,那裡是她的家。
青夏竟然真的在馬背上睡著了,秦之炎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醒。或許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知道是安全的,潛意識裡不再擔憂和懼怕,所以,不願意醒來,只想窩在他的懷裡放心的睡上一覺,像個孩子一樣的撒嬌。
秦之炎一路將她抱回房間,所有的王府下人們,全都聚集在兩側,看著他們向來淡定謙和的王爺抱著那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子,害怕吵醒她,甚至不許他們給他行禮。
溫暖的被子將青夏包圍起來,她躺在溫暖的床榻上,一雙小手仍舊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袖子,抓的那麼緊,死死的不肯放手。秦之炎輕袍緩帶,眉眼溫和,他輕輕的吻在青夏的額頭上,然後,和衣躺在她的身邊。
侍女吹熄了燭火,窗外清幽的月亮灑下白亮的月光,照在青夏白嫩的小臉上,秦之炎看著她,想起了她們初次相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睡在床榻上,清麗消瘦,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轉眼間,三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他的人生就好像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更迭一般,他不再淡泊冷然,不再無牽無掛的不懼生死,他也終於成為了一個有弱點的人,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感到那樣的滿足,似乎有滾燙的熱水,將五臟六腑全都洗滌了一遍,清冷的雪,冰涼的風,再也傷害不了自己。生命中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像這般更想永遠健康的活下去,想要努力將那些東西都抓在手裡,他伸出一隻手端起一旁的葯碗,仰頭喝了下去。
依瑪兒,你說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生命中最後的救贖。卻不知,你就是我的光明,是我人生中最堅定的長生。
一日沒有吃東西,半夜的時候,還是被自己打雷般的肚子給震了起來,青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看著秦之炎似笑非笑的樣子,臉蛋紅紅的說道:「我說了好餓,你也不叫醒我。」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手,外面就有侍女魚貫將飯菜送了進來。知道她沒吃晚飯,半夜會餓,是以吩咐了下人隨時準備著飯菜等著她醒來。
青夏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叫的更加響亮,她連忙穿上鞋子,一看琳琅滿目的菜肴,登時胃口大開,對著秦之炎叫道:「一起一起吃。」
秦之炎笑了笑,點頭答應,剛要下床,突然發現鞋子就只剩下一隻了。青夏低頭也幫著尋找,轉了一圈也沒找見,對秦之炎說道:「我去再拿一雙來。」
秦之炎擺了擺手,神神秘秘的說道:「不用,你看。」
青夏順著他的指示看去,只見一條白亮的絲線綁在床柱上,細細的一條,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只見秦之炎解下絲線,握在手裡,然後一點一點的拽了回來。
那絲線竟然極長,青夏大惑不解的看去,只聽一陣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緩緩響起,正是從柜子底下傳來。不一會的功夫,大黃又肥又胖的身子就出現在眼前,只見它圓乎乎白胖胖的壓在一隻室內穿著的軟底鞋子上,仰天躺著,四爪朝天,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打著呼嚕睡的歡暢。
「它這麼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秦之炎故意壓低聲音小聲說道,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才有的狡黠的神色:「我早就料到會是它。」
青夏目瞪口呆,沒想到秦之炎這樣的人還會跟一隻小獸較勁,他處心積慮的在鞋子上綁繩子就是為了抓住大黃這個偷鞋子的小偷嗎?
「你知道嗎?它昨天跑到我的靴子里方便,最後自己掉進去了,險些被自己臭死在裡面,還好被打掃房間的侍女發現。」
秦之炎笑著說道:「這小獸好像特別討厭我,依瑪兒,你說我該怎麼教訓它?」
青夏飛起一腳,一下將大黃踢得翻了個個,死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竟然也沒醒,仍舊睡得酣暢淋漓。她走到桌子旁邊,狼吞虎咽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隨你的便,燉了好了。」
秦之炎笑著說道:「燉了好嗎?還是烤了吧,拔了毛,一點一點的切片澆油,外酥里嫩,它是靈獸,一定很香。」
青夏點了點頭:「好!就這麼干。」
「嗷」的一聲慘叫突然響起,原本正在睡覺的大黃終於堅持不住了,猛地跳了起來,撒開四條又短又胖的小爪子,向著外廳瘋狂跑去。
秦之炎一笑,眉眼美好如畫卷一般。
秦人的確是最勤奮的一個國家,早朝起的比雞還早,秦之炎一大清早就起身出門,青夏原本還想再睡一會,他走了之後反而沒有了困意。剛剛起身,門外就響起了侍女小心的敲門聲,青夏眉梢一揚,揚聲問道:「有什麼事?」
「姑娘可是起來了嗎?奴婢們服侍姑娘洗漱。」
十多個碧衣少女魚貫而入,端著臉盆,熱水,花瓣,香油,衣衫鞋襪等物,倒是嚇得青夏一愣。幾乎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被人一一照料妥當。青夏並沒有出於人道主義將這些侍女都趕出去,說什麼我自己可以的鬼話。這是她們的工作,自己不讓她們做,她們沒準就會失業,因時而異,入鄉隨俗,這一點,軍情處的教官一直有很用心的教導他們。
收拾停當,青夏打斷了那群丫頭想在她腦袋上大做文章的企圖,只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穿著一身米黃色的裙褂,隨著眾人就走去飯廳。
宣王府的飯廳果然夠氣派,幾乎可以用廣闊來形容,那張巨大的桌子幾乎可以蹦上去撒丫子跑上一會,祥叔解釋說這是因為秦之炎總是宴請炎字營的將領吃飯的原因,所以才特別定做了這張巨大的桌子。
這時代宴席上大多還是實行小几制的,一人一張小几,兩排而坐,很是拘謹。秦之炎果然很有拉攏人心的能力,在如今這個等級制度鮮明的時代,能夠和主帥同桌吃飯是何等的榮譽,也難怪秦國將士會為他賣命了。
大黃剛一看到滿桌子的食物的時候就傻了眼了,它完全忘記了這裡是它目前為止還十分厭惡的仇人的家裡,在青夏的懷裡拚命的掙扎著,就要跳上桌去。青夏將它放在地上,取過一隻腳凳,隨便撿了兩盤肉菜,放在上面說道:「還想上桌子,想得倒美。」
大黃閨怨的望了青夏一眼,隨即就埋頭苦吃,連頭都不抬。
「祥叔,以後我一個人吃飯,用不著這麼麻煩,你們準備了這麼多,我一樣一口也吃不完,浪費食物是有罪的。」青夏坐在正位上,舉起筷子都不知道該先吃哪一樣才好,抬起頭來對著祥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