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宮燈高燃,一場清雪緩緩而下,更鼓打響,裡面才緩緩走出一名趾高氣昂的內侍太監,浮塵一揚,尖著嗓子叫道:「娘娘有旨,傳庄青夏。」

身份所迫,青夏不得不一個頭磕在地上,一絲不苟不肯讓別人拿到她的半點錯處,沉聲說道:「民女接旨。」

老太監眼梢輕輕瞥了她一眼,尖著嗓子說道:「跟我來吧。」

青夏雙手撐在地上,緩緩的挪動身子,一點一點的站起身子。她緩緩吸了一口氣,眼神銳利的向著遠處那處嘈雜的宮門望去,今日所受的一切恥辱,她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裡,早晚有一天,會一併討還,一點不留的全部回贈。蒼白的女子咬著下唇,回過身去對著老太監恭敬說道:「有勞公公了。」

香氣瀰漫,暖意襲人,撩開了西北大蒼雕聆簾,老太監連忙弓著身子,諂媚的叫道:「奴才祿安,帶民女庄青夏拜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過了一會,才聽裡面一個聲音懶洋洋的說道:「進來吧!」

祿安趕忙示意青夏跟了進去,只見入目是一座寬敞的正廳,當中一鼎巨大香爐,焚香裊裊,地上鋪著軟綿綿的華麗地毯,四角宮燈明亮,兩名黃衫宮女站在一角,慵懶的聲音從裡間傳來,隔著層層珠簾,女子淡淡說道:「不是上午就召了嗎?怎麼現在才來,祿安,是不是你們辦事不利,所以才耽誤了時辰啊?」

祿安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啟稟娘娘,奴才們一切都是按照宮裡的規矩辦事,並無有意耽擱。」

「哦?」瑤妃淡淡冷笑一聲,說道:「那就是別人有意磨蹭了,也難怪了。進來吧。」

青夏站起身來,兩旁的侍女掀起帘子,青夏就走了進去,也不抬頭,直接跪了下去,沉聲說道:「民女庄青夏,拜見瑤妃娘娘。」

上面並沒有響起預期的聲音,瑤妃好像忘記了是自己叫人進來的一般,徑直和旁邊的幾名侍女談論起蘇繡的針腳。青夏跪在厚實的地毯之上,遠比在外面的情形好了許多,她也不再出聲,只是淡定自若的跪著。作為一名借屍還魂的特工,她的耐性遠比太多人好,她曾經為了狙擊一個基地高層,連續多日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也能保證一動不動的等待時機,眼前這樣的小場面自然足夠耐性應付。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那瑤妃才像是剛發現她跪在這裡一般,淡聲問道:「你就是南楚大皇昭告天下的盪妃庄青夏嗎?」

青夏也不著惱,沉穩的說道:「正是民女。」

「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青夏仰起頭來,雙眼毫無畏懼的望了過去,只見眼前的女子一身墨綠雲衫,身軀嬌柔,面容嬌媚,一雙眼睛眼梢微微上挑,以金色彩筆繪成如意圖案,斜畫入鬢,豐滿的身軀玲瓏起伏,皮膚白皙嬌嫩,完全看不出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竟然好像不比青夏大多少一般。

「也不過如此,怎就能引得齊楚交兵,兩國塗炭?難道齊楚的女子都死絕了不成?」在她的身旁,一名紅衫少女突然脆聲說道。

尖酸刻薄的話語仍舊回蕩在空氣之中,青夏緩緩抬起頭來,雙目在一身猩紅裙袍的少女臉上淡淡掃了一眼,雙眼漸漸眯起,冷冽的鋒芒在裡面來回滾動,她嘴角抿起,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雖然沒有反駁,但是那份桀驁不馴的表情已經完完整整的顯露無疑。

紅衣少女顯然膽子極小,見青夏眼神凌厲嚇得面色一白,可是轉頭看瑤妃還在一旁看著,驀然鼓起勇氣尖聲說道:「你、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服氣嗎?」

青夏冷淡一笑,答道:「民女怎敢?」

「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幹的?」另一名身穿嫩綠色宮裝,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怒聲說道:「你這個身份低賤朝三暮四的女人,先是和齊太子有婚約,後來又叛逃齊國嫁進南楚,如今還異想天開的想要打我三哥的主意。你以為你是什麼?金枝玉葉還是傾城佳人?捏死你這個女人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我警告你還是早點收回你的狼子野心,我三哥已經和南楚嘉雲公主指了婚,你以為你還能興起什麼風浪?」

「康兒,紅綃,閉嘴!」瑤妃斜靠在躺椅上,皓白的手腕支撐著後腦,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另一隻手輕輕揮了揮,就有侍女跪著迎上前來,端著一隻翠綠鑲嵌的煙槍,遞到瑤妃的檀口裡,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雙眼迷離一片,然後緩緩張開猩紅的嘴唇,吐出一口青煙,姿態慵懶的說道:「你們都在我這裡吵,想煩死我嗎?」

綠衣少女嘟起嘴來,嫩白的小手輕輕的推在瑤妃的肩膀上,撒嬌的叫道:「母后,你也不說話,康兒都要被氣死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瑤妃嘴角冷冷一笑,眼尾輕輕的在青夏的身上掃了一眼,伸出豆蔻猩紅的指甲,在眼前自我欣賞的翻看著,漫不經心的說道:「居心叵測,按懷鬼胎,打傷了檢查館的宮女嬤嬤,帶著兵器入宮妄圖行刺本宮,直接拖出去教訓就是了。」

兩名少女登時大驚,雙眼大睜的望著姿態慵懶的瑤妃。名叫紅綃的少女說道:「母、母后,三哥,三哥怕是會不高興的。」

「她隨隨便便就帶回這麼一個聲名狼藉人盡可夫的蕩婦,就沒有想到過我也會不高興嗎?還愣著幹嘛?人都死了嗎?」

瑤妃眉梢一挑,聲音轉寒,立馬就從外面奔進來幾名青衣內侍,來到青夏之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沉聲說道:「娘娘,打多少?」

康兒年紀雖小,但心腸卻狠辣無比,眼睛一寒,怒聲叫道:「不長進的東西,事事都要耳提面命嗎?沒告訴你打多少,就是打死為止!」

紅綃一驚,小心的在低下拽了拽康兒的衣袖,卻被一把甩開,紅綃轉頭對著瑤妃怯懦的說道:「母后,不是說就是教訓一下嗎?把事情鬧大了,如何跟三哥交代啊?」

「六姐!」康兒怒聲說道:「又不用你去交代,母后自會擔待的,我們今日若是放任這個女人回去宣王府,他日還不知要使出什麼狐媚手段來迷惑三哥,打死了乾淨。你們還看著幹什麼?還不拖下去!」

「慢著!」青夏突然冷淡的輕喝一聲,一個巧妙的擒拿手,就從內侍的手中掙脫出來,緩緩的自地上站起身來,面不改色的沉聲說道:「瑤妃娘娘說我打傷檢查館的嬤嬤,又攜帶兵器進宮妄圖行刺,不知可有證據?」

「呵……」瑤妃冷笑一聲,眼睛緩緩轉到青夏身上,眼波如水,淡淡說道:「在我這座水瑤殿里,本宮的心意就是聖旨,本宮的話就是證據。你不是很會做人嗎?剛才還在檢查館口若懸河的教我的宮女生存之道,不愧是在南楚皇宮裡得過聖寵的紅人。那麼現在,你應該很清楚你的處境才是。」

青夏淡淡一笑,輕鬆的說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處境,但是只怕娘娘你,並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蠱惑人心!」

「這位,應該就是安康公主吧?」青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康兒,含笑說道:「據說兩年前來貴國想要同東齊太子和親,結果公主已經走了半路,卻被中途退婚,公主一意孤行,執意去了東齊海城,在海城外的行宮裡徘徊了半月,也沒見到太子安一眼,最後若不是宣王親自派兵去將你接回來,公主可能就要老死東齊,也無顏回國面對父母親人了。」

「你……你大膽!」

「還有!」青夏冷然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去年六月,你聽說東齊太子將會前來北疆商定秋鹽採買,就私自出宮,帶著一眾侍衛在中途埋伏,不但破壞了宣王籌劃數月的北疆百姓的採買鹽集,使得邊關將士連月斷鹽,最後更無能的被匈奴人擄去。若不是宣王用三千匈奴俘虜交換,並放開了北犬丘的圍困口子,你可能現在仍舊呆在匈奴人的營帳里做一名暖身下賤的軍妓!」

「你!你找死!」安康公主大怒的猛然揚起巴掌,對著青夏的臉孔就扇了過來。

青夏冷哼一聲,一把抓住安康公主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安康公主的整條手臂就脫臼軟軟的垂了下去。殺豬般的慘叫聲頓時回蕩在水瑤殿的大殿之上,瑤妃眼眸一寒,再也無法保持她那份慵懶不屑的臉孔,怒聲叫道:「大膽賤人!竟敢傷害公主,來人啊!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門外的侍衛們還沒衝進來,青夏手中寒芒一閃,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銀色的直線,就沿著瑤妃的脖頸狠狠的釘在了她身後的床柱上,一縷烏黑的秀髮被死死的釘在了床柱里,隨著微風,輕輕搖動。所有人的動作,全都在瞬間定格,瑤妃十四歲入宮,一生爾虞我詐迎高踩低,何曾遇到過這樣實際意義上的刀光劍影。登時嚇得張大檀口,額角流汗,過了好一陣,才聽紅綃公主突然抱住腦袋嘶聲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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