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只見秦子舒一身青衫,滿眼焦急的拉著紅衣女子,紅石巫咸雙眼淚光閃爍,可是還是堅定的推著他的雙手,沉聲說道:「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隨你走的。」

秦子舒眼中如冰霜雪降,沉聲說道:「巫咸族聖女的位置對你來說,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紅石巫咸咬著嘴唇,凌然說道:「石姬娘娘的使命壓在我的身上,我一生的夢想就是看著巫咸族重新振興。你若是真的愛我,就該明白我的心意。」

秦子舒沉聲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爭霸了巫咸族,還要爭霸南疆,爭霸了南疆,還有南楚,還有其他四國,還有整個天下,你的野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滿足呢?」

紅石巫咸轉過身去,緩緩的靠在男子的身上,沉聲說道:「子舒,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人活一世,不能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是還有雲兒嗎?你可以留在南疆,助我一臂之力。」

「不!」秦子舒輕嘆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語調悲戚的說道:「你為什麼要將雲兒推給我,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

躲在草叢後面的少女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捂著檀口轉身就跑離了花草瀰漫的密林,只留下一對情人肢體糾纏在月光之下。

楊楓懷中的女子嘴角微微牽起,凝成一個苦澀的笑容,聲音清淡宛若幽風,淡淡說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才不過十五歲,天真爛漫,不通世事,終日在蒼巫山上遊玩嬉戲。那天清晨,是族中的女巫大祭,紅石姐姐她們都去參加祭祀。我一個人留在巫女峰上,他騎乘著白馬,遠遠的從天涯河的方向過來,一身青色的長袍,滿眼落寞的顏色,可是笑起來卻是那樣的好看和溫暖。他笑著問我:姑娘,這裡可是巫咸族的疆界嗎?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他了。」

烈雲髻臉色蒼白,嘴角輕笑,慢慢的將頭靠在楊楓的胸膛之上,手指微彈,又是一道幻影出現在牆壁之上。卻是滂沱的大雨之中,年幼的烈雲髻獨自一人站在豪雨之中,淚水潺潺而下,肩頭顫抖,臉色甚至比現在還要慘白。

她微微一笑,語調清幽的說道:「我總是在想,若我是紅石姐姐,一定會拋下所有的名利夢想,隨著他浪跡天涯,一生快活的在一塊,再也不去管什麼部族的恩怨。可惜我不是她,註定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一絲半點的愛戀,我躲在天涯河上幾天沒有回家,父親帶著整個部族的人瘋了一般的尋找我,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將我帶回族中。紅石姐姐躲在人群之後,難過的看著我的眼睛,可是卻不敢走上前來。我從小沒有母親,幾乎是她把我撫養長大,於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請求父親讓我進族中的青華浮洞中研習巫術。」

「可是就在我進洞的第三個月,蘭雅卻突然跑來告訴我,紅石姐姐怕我對長老會揭發她與男人私通的事情,已經將他趕出了南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感到整個身子都在瘋狂的顫抖,想到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就發了瘋一般的跑出了青華浮洞。終於在雨蝶峰上追上了他,他靠在雨蝶峰的雨蝶石上,一身青白的長衫,臉上還掛著溫暖的笑容,一雙眼睛溫和的看著我。手中卻拿著紅石姐姐的巫紅箭,那箭深深的插在他的心口處,流水一般的血瘋狂的溢出。」

烈雲髻的眼睛驀然變得陰冷,一個幻影出現在牆壁之上,萬里晴空的山峰之上,青衣的男子鮮血淋漓的靠在石壁上,秀麗的少女雙手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滿頭的秀髮迎風飛舞,狀似瘋狂的大聲痛哭。

烈雲髻的聲音越來越冷,帶著深刻如萬丈海水般的滔天恨意:「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有那麼多的血,那些紅色的液體瀰漫了整座雨蝶峰,就連荒草樹木都帶上了那血腥的味道。他就像我們初次相逢的時候那樣溫柔的望著我,可是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跟我說他對不起我,他說要我不要難過。可是我怎麼能不難過,他就要死了,被他最愛的人親手殺死了!我像是瘋了一般瘋狂的跑回族裡,來到蒼巫山上將她一劍洞穿,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一個孩子,沒有人知道我的巫蠱之術早就已經超過了她,她的飛箭不在身邊,又怎麼是我的對手。」

幻象之中,紅衣的女子胸腹染血,絕望震驚的望著那個陪著她一同長大的孩子,那個孩子手拿染血的長劍,瘋狂的叫喊著:「他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為什麼還活著?」

紅衣女子瞳孔驀然瞪得老大,雙手抓住烈雲髻的衣衫,瘋狂的撕扯著,似乎想說什麼。烈雲髻狀似瘋癲,提著長劍厲聲喝道:「是你殺了他,是你用巫紅箭殺了他,我要為他報仇!」

凌厲的劍光驀然斬下!紅衣女子那潔白的頸項喉管處登時灑下漫天的鮮血,無數的南疆禿鷲猛然從高空中轟俯衝而下,蒼巫山上的冷硬長風捲起那刺目的血紅在半空中划下一道炫目的華彩。那顆與身體分離的頭顱卻驀然發出了悲天徹底的嘶吼,絕望憤怒的眼眸霎時間從頭顱衝激射出去,宛若一隻飛箭一般轟然射入堅韌的石壁之上,不甘的怒視著那巍峨的南疆大地。曾經驕傲的身身影轟然倒在地上,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土。

烈雲髻仰天狂笑著,對著蒼巫山後的山間懸崖處縱身就跳了下去,凄厲的笑聲回蕩的南疆的沃土之上,在他們的身後,只有那個一路跟隨著烈雲髻的紫衣少女,看著頭上那雙嵌在石壁之上的燃燒著火焰的眼眸,終於再也忍不住的跪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在瑟瑟發抖。

「可惜,跳下懸崖之後,我卻沒能如願以償的死去,反而順流而下,漂浮過地壑之中,最後被想要殺人滅口的歐絲蘭雅擒獲。好在我福大命大,最終逃出了她的手掌,逃到雲森七樹之中,才能保的一條賤命不死。」

楊楓低低的嘆了口氣,揮手封住了烈雲髻身上的幾處穴道,將她的衣衫拉好。可是他卻不敢睡去,看著烈雲髻帶淚的睫毛和睏倦的睡顏,他不禁感到一陣疼惜。

這個女子一生堅強倔強,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實則卻是最最孤單的人。她為了自己的那一點執念默默的守候了這麼多年,終日活在自己的內疚和自責之中,小小年紀卻承受了那麼多不該她去承受的東西,在刀光劍影中終日遊走,血雨腥風中苦苦求生。如今的這番話,可能是她多年來第一次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實在是難以想像。

想到這裡,垂目向那散發著淡淡紫光的牆壁上看去,眼眸登時一亮!

只見偌大的一個石穴之中,方圓廣闊,縱橫百十多里,穹頂高絕,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盡頭。石穴之中,古樸厚重,蛛網橫生,厚達幾尺的灰塵昭示著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人前來拜訪了。石室的正中一個巨大的木質機械正靜靜的放在一處十餘丈長的石墩之上,上面色彩厚重,暗紅如血,墨綠似竹,深藍若海,交相混雜,宛若上古神物一般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各色鉤鎖縱橫連接,巨大的機括相連,橫七豎八,纏綿不絕。

青夏和西林譽幾乎不約而同的驚呼一聲,看著軟軟倒在地上、滿身鮮血淋漓的楚箏目瞪口呆。

看著楚箏胸脯仍在輕輕起伏,才知道他還沒死,只是重傷昏迷罷了。就在這時,一聲清厲的冷哼突然響起,青夏和西林譽同時轉頭望去,只見一名鬚髮皆白、眉目清朗、一身黑袍的老者緩緩自機械後轉出身來,眼神凌厲如刀,嘴角陰鬱冷笑道:「今天到底吹的是什麼風?這幾十年無人踏足的洪天水牢地穴之中竟然頻頻有人光顧。」

聲音沙啞略顯滄桑,竟然赫然是剛才和青夏纏鬥的神秘老者!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陡然從機械下猛地傳了出來,霎時間大地震動,土屑橫飛,站立的地面都在微微打鼓!

青夏眉頭一皺,冷然向著那長達十幾丈的機械望去,只見它鐵鎖橫纏,環環相扣,竟像是一把巨大的鎖頭,而在這下面,竟然好像壓制著什麼野獸一樣,咆哮尖鳴,聲勢驚人。

西林譽眉頭輕皺,冷冷的瞥了一眼辦事不利的楚箏,輕笑一聲,朗聲說道:「老先生既然知道天機索的秘密,那是不是太著急了點,時辰未到,現在動手,不怕功虧一簣嗎?」

老者雙眼死死的盯著那被稱作「天機索」的機械,一雙眼睛一片血紅陰鬱之色,他抬起頭來冷厲的看著西林譽,沉聲說道:「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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