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青夏!仿若一個驚雷猛地炸在他的腦海之中,神智瞬間清明,腹中一痛,情慾大消。他猛地抬起頭來,正見烈雲髻嬌俏的臉孔,再掃過她滿是傷痕的身軀,生生的大驚失色。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起這個妖女詭異難測的身份,楊楓的心中霎時無法抑制的湧起了巨大的憐惜,這樣一個弱質女流為了在這個混亂的人世中生存,究竟吃了多少辛苦,冒了多少艱險。想起她終日笑語彥彥,言辭犀利的倔強模樣,還有屢次救護自己的恩情,突然就那麼愣愣的呆在那裡,手指摩梭過那些傷痕纍纍的傷口,整個人呆若木雞。
突然,一滴淚水猛地打在楊楓的手掌之上,迷亂的神智登時清醒,他連忙抬起頭來,向烈雲髻看去。只見她睜著迷濛的眼睛,一滴淚水緩緩的滑了下來,滑過輕顫的臉頰,順著尖尖的臉龐落在了碧色的衣袍里。
楊楓雙拳緊握,一時間是那樣的厭惡自己的所作所為,突然揮起一拳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臉頰之上,任唇角的鮮血緩緩溢出,啞著聲音說道:「楊楓唐突冒犯,罪該萬死。」
「不要說了,」烈雲髻虛弱的搖了搖頭,苦笑著說著:「你明知我不會怪你,心裡還盼望著你會對我這樣做,只是沒想到,在歐絲蘭雅的春蠱之下,你仍舊能夠抵擋的住誘惑,看來,你是真的愛她的。」
楊楓聽她語氣消沉,心下一痛,緊抿嘴角,也不說話。他們二人朝夕相處長達三年,深知烈雲髻性情堅韌如鐵,殺人如麻,為人堅忍,沒想到她竟然會放低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見烈雲髻喘著粗氣,緩緩的穿好衣服,苦笑一聲說道:「歐絲蘭雅得石姬寶卷的親傳,蠱毒無雙,不過你也不用怕,你身得我多年親手調配的解毒聖血,即便是石姬親來,想必也奈何不了你。至於我,早就已經活得夠了。」
烈雲髻緩緩的站起身來,扶著石壁顫巍巍的走到一角的箱子旁邊,輕輕的撫摸著上面的紫檀花紋,低聲喃喃說道:「世事奇妙,際遇離奇,我一生殺人無數,如今因果輪迴,果真報應不爽。」
楊楓一愣,看她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難道已經二十三歲了嗎?不過這女子蠱毒無雙,駐顏有術,也不奇怪。只見烈雲髻突然手捂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的鮮血。楊楓大驚,剛要過去,烈雲髻卻猛地豎起手來,阻擋道:「不要過來,你若是來了,也許我會死的更快。」
楊楓聞言不由得止步,只見烈雲髻輕輕笑道:「再過一個時辰,你身上春蠱不葯自解,還請忍受一會。」
楊楓遙遙看著她的如花容顏,只覺得心中難受不可言喻,沉沉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南疆的巫咸族有什麼關係?歐絲蘭雅出現在這裡,可有什麼陰謀嗎?」
烈雲髻身形一晃,又是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楊楓再也顧不上她的阻止,閃身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出手如電的點了她周身的幾個大穴,探知她的脈搏,只感覺她渾身上下血脈疾走,春蠱遊動,就像一隻皮膚柔軟卻沒有半點骨頭的游魚一般軟軟的靠在自己的懷裡。
烈雲髻臉頰如炭,眼中含淚,悲聲道:「是我殺了紅石姐姐,我罪有應得,早就該死了。」
這烈雲髻一生驕傲倔強,心狠手辣,從不服輸,今日卻這般的灰心喪氣,全沒有一絲求生的慾望。楊楓眉頭緊鎖,突然一把扯開烈雲髻的衣衫,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
「楊楓!你幹什麼?」烈雲髻驚怒交加,大聲叫道。楊楓理也不理,幾下就脫去了她的全部衣物,隨手又來扯自己的衣袍,「你若是出於可憐同情我而要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楊楓也不去管她,健碩的身體在燈火之下,閃動著健康的光澤,猿臂伸展,將烈雲髻抱在懷裡,登時就吻住了她的檀口。
縱是烈雲髻一生再過奸惡,此刻也不由得淚眼朦朧。這幾日來她內心受盡折磨,此刻看著楊楓健碩的臂膀,只覺得渾身無力,身如纖草,無所倚仗。
石室中安靜恬寂,恍若和整個世界分割開來一般。烈雲髻被楊楓壓在身下,緊緊的抱在懷裡,她一生風雨凄苦,一時間似乎覺得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安心恬淡,世間浮雲一世,萬般凄楚,又怎極的這一刻的安寧,以前的爭鬥,在此刻看來,卻是那樣的失去了意義。
現在的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腦中暈眩一片,反覆思量著,若是出了此地,他會不會仍舊追隨著那個女人而去,如此的話,還不如就此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石室之中,再也不出去了。
「真是個傻子,這個世上,每個人都盼著我死。你為什麼要救我護我,我聲名狼藉,死了也是乾淨,當初那般對你,傷你罵你,你為何仍舊這樣不知悔改?你又不喜歡我,何苦勉強自己要了我這個人人唾罵的妖女呢?」紅燭燃盡,烈雲髻的聲音淡淡的回蕩的石室之中。
楊楓坐在她的身旁,緩緩的為她穿好衣衫,默然不語。
「不過像你這樣的男子,又有哪個女人忍心傷你?那個女人不喜歡你,是她沒有眼光,思緣花開了又敗,浮沉一世,想不到臨死前我還會遇到你這樣的人,若是,我能早一點遇上你,那該有多好。」
烈雲髻春蠱被解,力氣漸漸回歸,眼睛掃到牆角的一處箱子,突然揮手打開,一道紅芒閃過,楊楓眼前的牆壁上登時幻畫出一幅畫面,上面的女子紅衣黑髮,笑顏如花,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衣帶輕飄,紅衣如火,一雙彎月般的眼睛盈滿了歡快的笑意,恍如一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充滿了單純的天真,竟然正是烈雲髻!
「很神奇吧。」烈雲髻笑著說道,「蓬萊手工技藝精深,竟然能製造出這樣高明存影的器物來,我們南疆巫咸族,其實就是七部中的毒部,掌管馴獸和蠱毒之術,只是千年下來,已經不像蓬萊人這樣堅定的守護著自己的想法了。這個留影器,就是譚小姐的父親,譚老谷主託人送給我父親的。」
只見一個一身青衣的年輕男子站在她的面前,輕輕拂去她額前的碎草屑,相貌溫柔淡漠,如浮雲一般充滿了漂泊淡然的意味。
年輕的烈雲髻仰頭笑道:「秦大哥,你帶我走吧,我們偷偷的走,不叫阿爹知道。」
年輕男子輕笑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這時,他們身後一隻通體火紅大鳥突然自遠處的山巔飛來,上面紅衣女子眉梢如絲,眼神凌厲,手中火紅的長弓蜿蜒如月,對著青衣男子激射而來,厲聲叫道:「秦子舒!你再敢引誘雲兒,瞧我不將你射幾個透明窟窿!」
只見那男子的眼神登時亮了起來,一張淡漠的嘴角也微笑起來,身形斗轉,登時將女子的箭勢化解,輕笑道:「紅石,你不再蒼巫山上冥思,下來幹什麼?」
楊楓一驚,原來那女子就是巫咸族死於六年前鼎鼎大名的紅石巫咸,而且,聽歐絲蘭雅所言好像還是死在烈雲髻的手上的。
紅石巫咸柳眉一豎,手上長弓接連激射,對著那年輕男子激射而出。男子身形猶如大鳥,急旋而舞,輕而易舉的躲了開去,楊楓見了在心下暗暗感嘆,這男子輕功之強確是世間少有。紅石巫咸箭術凌厲,若是換了自己,當然也能閃過,只是要像他這樣姿態優美瀟洒就難比登天了。
一旁的烈雲髻拍手大笑道:「紅石姐姐你不是說你的箭術天下無敵嗎?怎麼連秦大哥都射不著,羞也不羞。」
紅石巫咸圓眼一瞪,怒道:「不識好歹的小蹄子,你告訴大長老說要上蒼巫山上去找我和蘭雅學習巫術,卻跑到這裡來會情郎,看我不告訴大長老,讓他打斷你的腿。」
烈雲髻見狀大急,也不顧兩人之間飛箭漫天,幾下就跑到紅石巫鹹的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撒嬌道:「紅石姐姐,雲兒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青衣男子雙眼如水,含笑的看著兩女,只是楊楓看來,卻覺得他似乎看向紅石巫鹹的時候更多。
第一幅圖像很快結束,烈雲髻低聲虛弱的笑了一聲,手指微彈,點在那器具之上,第二幅圖像又在牆上顯現。楊楓凝目望去,只見卻是在一處高大的竹樓之上,烈雲髻雙手托腮,望著窗外,百無聊賴的趴在窗子之上。突然一個一身紫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上竹樓,大笑著趴在她的肩上,笑著道:「小妮子,幹嘛呢?想情郎了嗎?」
烈雲髻一張臉登時一片通紅,狠狠的捶著身後的紫衣少女,兩個人比花嬌的少女登時打鬧在了一處。突然紫衣少女伏在烈雲髻耳邊說了什麼,烈雲髻初時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可是那紫衣少女又反覆的說了幾遍,烈雲髻終於有些懷疑的跟著她走下竹樓,走了一會,來到一塊草木茂密的森林之中。烈雲髻躡手躡腳的撥開一片綠草藤蔓,一張臉孔登時雪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