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木先生老臉一紅,隨著譚小姐施禮說道:「請小姐原諒老夫擅作主張,只是這人胡言亂語,若是不讓他說完,倒顯得我們心虛,不如聽他有何話要說,也好彰顯小姐大義。」

譚小姐略一皺眉,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好,你來說吧,你為什麼不服我做谷主?」

紫袍男子懶散的一揚墨發,緩緩的自地上站起身來,看著譚小姐說道:「首先,我要先請問一下魯先生,這蓬萊穀穀主一位,是不是只能由歷代谷主的嫡系血脈繼承,旁人無法染指?」

一名黃須老者聞言,從譚小姐身旁出列道:「先生建谷之前曾立下規矩,譚姓一脈世世代代繼承谷主一位,千百年來,蓬萊谷無論興盛衰敗,始終沒有亂了規矩,祝領事豈不是多次一問?」

「那就是了!」祝淵青朗笑說道:「如此一來,小姐擔任谷主一職,就大大不可了。」

木先生怒聲喝道:「哪來的潑皮小子,這般胡攪蠻纏!小姐是老谷主唯一的血脈,身上流著譚家的血,為何不能擔任谷主?你再胡說八道,我定不饒你!」

「木先生先別動怒,在下只是擔心,小姐身為女子,又無兄弟姐妹,將來百年之後,又該由誰來擔任谷主呢?」

木先生沉聲說道:「自然是由小姐的子嗣擔任,難道還是你祝領事嗎?」

話音剛落,台下眾人齊聲鬨笑。祝淵青也不著惱,仍舊笑呵呵的說道:「那是自然,只是,卻不知道,小姐的子嗣姓甚名誰?可是姓譚嗎?身上流的可是譚家的血?」

話音剛落,人群登時鴉雀無聲,木先生沉吟了半晌,沉聲說道:「這一點我們早已想過,只是天命如此,老谷主生前只得一個血脈,這也是權宜之策。」

祝淵青笑著說道:「那也就是說,下一脈的谷主就不是譚家人了?谷中的規矩就要被破,以後外姓人也有擔任谷主的機會?」

他雖然面帶笑容,可是言辭犀利,口齒伶俐,這番話剛一說出,眾人頓時默然,只有木先生想了想方才咬牙說道:「正是如此。」

「哈哈!」祝淵青突然高笑一聲,猛地縱身跳上高台,閑庭信步一般走到台中,朗聲說道:「既然規矩早晚都要被破,何不今日就破舊立新,重立規矩,既然早晚都要外人來擔任這個谷中,那麼又為何要執著於今日明日呢?」

一旁的譚生聞言大怒,怒聲說道:「好啊!你說來說去,原來想要染指這谷主一位!」

祝淵青淡淡朗笑,說道:「那又有何不可?蓬萊谷中十七脈姓氏,譚姓為尊,木魯姚黃謝為上,陸宋白李張趙徐梁孫紀祝為下,可惜時過千年,谷主一脈人丁凋零,現竟已只剩下小姐一人,再傳承下去也是斷絕,何不在今日就重訂谷規,以有德者居之。蓬萊谷兩千餘人,承蒙主上無雙智慧庇佑,掌握數術工藝火器典籍無數,錢糧更是數不勝數。倘若用人不當,谷中大亂,引得外人窺視,斷送了先祖的千古基業,我等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

一言既出,四下無言,譚生還目四望,大怒說道:「姓祝的!難道小姐不能擔當谷主一位,你就可以嗎?」

祝淵青笑著說道:「兄弟好眼力,在下正有此意。」

譚生怒極而笑,搶身上前,一把抽出腰間寶劍,沉聲說道:「好,就讓我試試你的斤兩,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在這裡胡吹大氣!」

祝淵青回身避過,朗笑說道:「妙極妙極!原來譚生兄弟也想要來掙一掙這谷主之位嗎?那好,咱們就來切磋切磋。」

譚生怒目而視,沉聲道:「我哪裡想爭什麼谷主之位,不過想要教訓一下你這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傢伙罷了。小姐是老谷主的唯一血脈,擔任谷主之位毫無疑議,你識相的就乖乖退下,不然休怪我刀劍無眼,傷了你四體不勤的身子。」

「呵呵,我好生愚鈍,譚生兄弟自然不稀罕這谷主之位,你八成是想要做老谷主呢吧。」

譚生怒道:「你胡說什麼?」

祝淵青嘴角淡笑道:「老谷主當年膝下無子,為防百年,收你入譚家,改名譚生。為的不就是將來和小姐成親,所生下的孩子仍是姓譚,可以繼續名正言順的繼承家業。只可惜啊,土雞就是土雞,永遠也變不成鳳凰。更何況,小姐會不會遵從老谷主之命嫁給你,還是兩碼事呢,你的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早了點。」

「你!」譚生目赤欲裂,幾欲癲狂。

祝淵青轉身大聲說道:「各脈子侄,我等幽居這地壑深谷中已經一千年了,受譚家的奴役驅使,當牛做馬。如今,外面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各國紛爭戰亂已經長達三百多年。我們掌握著當世最為先進的武器技術,擁有充足的錢糧,只要出谷變賣,振臂高呼,招兵買馬,何愁不成大事?到時候大家封侯拜相,光宗耀祖,車馬如雲!何必蝸居於此,縮頭烏龜一般的永無出頭之日?」

他這番話說的極具煽動性,谷中的年輕人無不揮手相贊,一時間迎合之聲不絕於耳。譚小姐面色發白,眉頭緊鎖,眼神驚慌的向著角落裡的楚箏望去。卻見楚箏面容平和,只是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就轉了過去。

「全是狗屁!」譚生大喝道:「蓬萊的先祖當初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躲避戰亂,先生留下營造秘術,也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有能力自保,如今外面兵刀林立,你竟然要出谷從軍?簡直荒謬至極!」

祝淵青大笑道:「譚生兄弟說的不錯,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年先祖退避亂世,是因為手無寸鐵,身無長技,無法於亂世立足。如今我等兵強馬壯,各種工藝堪稱世間翹首,掌握火藥的製造,足抵千軍萬馬。大丈夫生於世間,有所為有所不為,天命之所降大任與我,就是要我等破舊立新,統一四合,干止戰亂。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等身上,我祝淵青寧做亂世戰死梟雄,也不願做一生坐進關天目光短淺的庸碌鼠輩!」

「歐絲聖女,你是這一任的禮官,深知外面的局勢,應該知道在下所言非虛。」

妖媚動人的紅袍女子聞言淡淡而笑,媚眼如絲,幽幽說道:「誠如祝領事所說,如今天下四分,小國無數,四方動蕩不安,各國內政紊亂,正是發起的大好時機。各部領主皆權霸一方,只有工部一脈安守本分,謹遵千年前先生的遺命,守在這蓬萊谷中。」

木先生沉吟半晌道:「前陣子我還收到錢部崔家家主的飛鴿傳書,看來各脈都蠢蠢欲動,欲圖謀大事了。」

眾人聞言,齊聲應喝,聲音漸大,人人激動了起來。

祝淵青朗聲道:「我蓬萊谷中不是蓬萊仙山,我等也不是仙人,難道還真要蝸居在這地縫中等待白日飛升不成。如今我們掌握著火藥的技術,只要小姐開啟營造司,交出營造秘術,到時候天下雖大,我等也會勢如破竹所向無敵,天下若皆是樂土,又何必拘於這方寸彈丸之地?」

譚生見台下子弟群情激動,幾位家長也頻頻點頭,想起他們今日自作主張的所作所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唱一和下形成這般局面,不禁大為光火,剛要出言反駁,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只見譚小姐面容淡然,緩緩上前兩步,沉聲說道:「並非我垂涎谷主之位,只是當年先祖遺志,除非先生傳召,否則蓬萊永不出世。如今千年已過,先生早已作古,外面世事紛亂,我等更該遵從祖先遺願,在谷中生活,不參與外事。谷中掌握的器物,任是任何一種流傳出去,都會引起巨大的死傷和戰亂。錢部糧部等部,大隱於市,無法超脫。我們工部歷代安居谷中,實不應攪入亂世之局。」

「非也非也!」祝淵青笑道:「任何一種東西存在於世,就必定有它的道理和緣法,既然我們造出此物,就該讓它流傳天下。否則這般辛辛苦苦的營造嘗試,又有何意義?更何況天下本就戰亂頻繁,我等出去只是為了儘早終止戰亂,平定天下,救萬民於水火,是善舉才對。」

譚生大怒極譏諷道:「就憑你?你從未出過谷中半步,只坐井觀天就以為可以招兵買馬,統帥天下嗎?」

「當然不是憑我。」祝淵青突然正色道:「我們谷中子弟居於谷中上千年,對外面世事,各國情況,全無了解。無根無屏,想要稱霸天下,實屬笑談。」

譚生冷哼一聲,說道:「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既然如此,那就滾下去吧!」

「慢著,」祝淵青笑著說道:「我還沒說完呢。」

說到這,祝淵青突然轉過身去,朗聲說道:「世間戰亂不斷,哀鴻遍野,先生是當世大才,心懷天下,定是於九泉之下不忍見百姓孤苦無依,才通過這般神諭向我們警示。不然這幽深地壑,怎會這般湊巧的降下楚公子這般人才?楚公子身為南楚儲君,沖虛仁厚,被小人謀算,失落蓬萊。南楚百姓如今在暴君的苛政之下,苦苦企盼楚公子回歸故國,推翻暴政,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如今暴君已踏足谷中,不出半日定會死在外谷的猛禽野獸腹中,只要我們擁立楚公子為首,跟隨公子回到陸上,興起義旗,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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