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猛地從肩膀處襲來,青夏皺了皺眉頭,聲音沙啞的說道:「阿茉葉……」
「放心吧,沒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啞的,但是比起青夏來卻好了很多。他緩緩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湯藥,小心的吹了吹,遞到青夏的嘴邊,說道:「喝葯。」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時空之後,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愛哭了,好像上一輩子沒流過的眼淚全都攢到這輩子來流一樣。她的生活像是無根的浮萍,從一個地方漂泊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一點安全和歸屬的感覺,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卻真的沒有可以平靜度日的樂土。
西林辰靜靜的看著她,拿起桌子上包紮用的白色絹布,為青夏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清淡的說道:「是穆連人來了,我去後面的林子救阿茉葉,結果多伊花大嬸……夏青,我對不起你的囑託。」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會武功,能救下阿茉葉已經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應該留你們幾個在家,我明知道穆連人近來不安分。」青夏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哽咽了起來。
西林辰畢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見青夏這個樣子微微有些慌亂,他伸出手來緩緩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聲說道:「不要難過了,你也受了傷。」
「潔瑪阿古,你醒了嗎?」班布爾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青夏連忙擦乾淨眼淚,西林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班布爾和那克多一起走了進來。
「潔瑪阿古,我傷了你,你罰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著頭沉聲說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來是不會輕易給別人下跪的,她看著那克多頹唐的樣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潔瑪阿古,我們兄弟倆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沒有站起來,班布爾反而也跟著一起跪了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聲說道:「如果你們是要去和穆連人拚命,想把阿茉葉託付給我照顧,那我來告訴你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兩兄弟一愣,對望一樣,然後齊齊轉過頭來,班布爾誠懇的說道:「潔瑪阿古,我們不是去跟穆連人拚命,但是我們想去從軍,希望你能答應。若是你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把阿茉葉送到米達郡的姆媽家裡,她是阿茉葉的接生姆媽,一定會照顧她的。」
青夏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倆,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打算,何必再來問我。反正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你們的心意的。我只能告訴你們,有些責任是你們自己必須去承擔的,不要以為託付給別人,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班布爾低著頭,終於還是說道:「對不起,潔瑪阿古,雖然我們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是還是要告訴你一聲。因為在我們心裡,你已經是我們的親人了。」說罷,就站起身來,和那克多走了出去。
「夏青。」西林辰見青夏愣愣的又流下淚來,輕聲問道。
青夏沒說什麼,翻個身臉朝裡面,再也不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布爾和那克多就早早了起了身,收拾了行裝戰馬,想過去跟青夏告個別,見她房門緊閉,就沒有走過去。阿茉葉縮在那克多的懷裡,小傢伙昨晚哭了一夜,現在困的不行,就馬上就打起盹來。
三人緩緩的走出家門,將大門小心的關了起來。最後再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就向村頭走去。
天還沒亮,四下里蒙蒙一片,快走到村頭的時候,突然只見一片霧氣中站在兩個人,兩匹駿馬聽見班布爾兩人的聲音驀然揚聲長嘶,就像是見到了主人一樣。
「潔瑪阿古!」
班布爾和那克多齊聲驚呼,青夏和西林辰牽著馬緩緩的從濃霧中走出來,青夏俏臉寒冰,沉聲說道:「就打算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是吧?」
「潔瑪阿古,我們……」
「不用跟我說這些廢話,昨天晚上還說拿我當親人,你們就這樣對待親人嗎?」
那克多見青夏穿著一身男裝,頭髮盤起,臉上還塗抹了黝黑黝黑的,疑惑的問道:「潔瑪阿古,你這是幹什麼啊?」
「你說我幹什麼?」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沒有我跟著,你們兩個可能連去西川的路都不會走。」
「潔瑪阿古,你要送我們去嗎?」班布爾大喜說道。
「哼!」青夏一扭頭,就爬上馬背。一旁的西林辰笑著小聲說道:「夏青是不放心,要跟你們一起從軍,好有個照顧。」
「什麼?她怎麼能從軍呢?」
「噓!」西林辰連忙壓低聲音說道:「怎麼不能,要不是我站在這,你們認得出她來嗎?她也是不放心你們。」
班布爾鼻子頓時一酸,低聲說道:「我們,我們對不起她。」
「好了,」西林辰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小聲說道:「小點聲,夏青會不好意思的。」
太陽緩緩的升了起來,眾人向著西川的方向緩緩走去,身後是給了青夏一年安靜生活的村子。
他們還不知道,因為他們今日的決定,未來的一切將會發生多麼大的改變。歷史的巨輪在緩緩的運轉,命運終將會把那些人的星圖牽扯在一處。
西川大國,雄踞於華夏大陸西北部,戰地廣袤,國土遼闊。其國土由西向東跨越了新疆、甘肅、青海、寧夏、山西、陝西等地,甚至還向北佔據了內蒙的大面積土地,從目前的四國形式上來看,如果單論國土面積,實在可居於榜首。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蕪之地,是以國力上反而不如佔地面積最小的東齊。人口在一千萬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數量的一層。一百多年來,西川皇室曾多次籌劃東進,但是要麼是在三國的合力施壓下胎死腹中,要麼就是被南楚東齊兩國打壓,或被北秦強國偷襲。是以,百年來,儘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戰,但是在東進大計上卻未盡寸功,反而因為連年的戰爭消耗了極大的國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從北方一路窮追猛打四處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來張牙舞爪的耀武揚威了。
因為國民稀少,是以西川徵兵並不像北秦那樣嚴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戶籍文書,並有當地保長的推薦,就可參軍入伍。
白蛉郡剛剛遭到穆連人的襲擊,保長全家慘死,新上任的保長不了解情況。在青夏的糖衣炮彈下,輕易的開了四張薦書,將阿茉葉送到姆媽家安頓好,青夏又囑咐了村子裡的人等楊楓來了之後帶口信給他,就帶著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營。
剛到了炎帝城,幾人就被城門處那密密麻麻人頭涌涌的壯觀場面驚呆了眼,只見最少有上萬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門口,等待著西川的揀選。青夏幾人長途跋涉來到此處,還以為有了薦書徵兵就會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這個架勢,卻不那麼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這裡幹嘛?」一眾粗鄙的大漢突然大聲的叫囂了起來。那克多眉頭一皺,就要衝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攔住了他,也不回話,只是微微的側目看了他們一眼,樣子淡淡的,可是卻帶著一絲輕蔑和鄙視。
那群壯漢勃然大怒,這群人吃飽了閑著沒事幹,本就是沒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見那不男不女的小子這樣瞧不起自己,哪裡還能忍住。剛要上前去教訓教訓他,出點風頭,突然城門處一陣尖銳的鐘鼓長鳴,眾人齊刷刷的轉過頭去,就見高高的城樓上,走來一名二十多歲的銀甲將軍,挎著佩刀,披著大紅披風,威風凜凜的站在城樓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這麼威風就好了。」班布爾目眩神迷的望著城樓,白日發夢的幻想著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暗道難道這就是燕回嗎?怎麼跟外面所說的有點出入?
「這位大哥,」西林辰耳聰目明、落葉知秋,見青夏皺起眉頭的樣子,就拉著一旁一名看起來還算面善的大漢的手臂,輕聲問道:「這位大哥,樓上的這位將軍,就是西川的鎮國將軍燕回燕將軍嗎?」
那名大漢見西林辰謙遜有禮,連忙小聲回道:「不是,燕將軍哪裡會親自來炎帝城揀選士兵,這次來的是文華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選上,我們這一軍以後就是史家軍了。」
「啊?不是燕家軍嗎?」那克多一愣,沉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服和懊惱。
那名大漢笑著說道:「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人,這西川選兵哪一年打得旗號不是燕家軍,可是燕家軍向來號稱滿萬無敵,哪裡會這樣輕易的揀選胡人入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