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狂喜瞬間在心頭升騰而起,原本的震驚和擔憂在看到青夏笑容的時候霎時間不翼而飛,楚離突然爽朗的朗聲大笑,聲音雄厚的回蕩在曠野之上,和震天的凶獸嘶吼回蕩交織在一處。
幾個起落就已衝到了獸群的中央,青夏一下跳到了一隻無主的戰馬的背上,手中鉤鎖漫天飛舞,猛然劈砍,巨浪翻湧,鮮血淋漓。
一隻巨大的凶獸瞬間被楚離斬成兩半,楚離刀上鮮血絲絲縷縷的流淌出去。沒了阻礙,楚離更是氣勢驚人迅速的沖了進去。
「楚離!一起上!」青夏高聲叫了一聲,就衝上前去。
雪白的雪削鳥登時混亂了起來,撲朔朔的飛出一群,在各個獸群之間飛騰,只見獸群立刻停止了攻擊,紛紛調轉了身體向著中間衝來。可是這周圍本已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野獸,這樣猛的一擠,讓凶獸更加混亂不已。雪削鳥在空中急得四處翻飛,尖聲鳴叫。
青夏眉頭一皺,手上飛刀登時揮出,瞬間就將雪削鳥打落在地,眾野獸失去了指令,只得傻傻的四處奔騰,一盤散沙。
「刷!」元如滿月的戰刀瞬間射出,圍在中間的野獸轟的一聲倒下,楚離手戰刀坐在戰馬身上,兇猛急沖,如入無人之境,突然只聽一聲凄厲長鳴瞬間響起,一個一身羽毛長袍的綵衣老人猛的自群獸之中跳了出來,仙風道骨,骨骼清秀,頗有高傲之色,神情間也是掩飾不住的冷冽激奮,只是看著楚離冷然的眼睛,卻獻媚的笑道:「真是想不到南楚竟然會有閣下這樣的人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還請賜教。」
楚離冷然一笑,沉聲道:「我從不願和是敵非友的人廢話,況且你除了是個獸語師也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實力,今日你給我製造了這麼多的麻煩,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的考慮一下該怎麼清算?」
沒有了羽衣老人的控制,那些野獸一時間四散逃竄,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就不見了蹤影,紛紛散去。
老人面色一冷,眼中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寒芒,驀然手上一縷綵線憑空閃過,手掌急翻,力量噴薄而出,威力絕倫的閃電當頭打來。
轟隆一聲巨響,青夏手中的鉤鎖猛地勾上那名老者的下顎,砰然發力。
楚離也一把揚起戰刀,向著那名老者就劈砍了下去。
眼看就要將幕後主使絕殺於刀下,就在這時,遠處大地突然轟隆隆一陣巨響,無數大軍黑壓壓的奔騰而來,楚離眉梢一揚,沒想到秦之炎竟然放棄襲擊北營中樞,趕到這裡和自己為難。
「唰」的一聲銳響破空而來,叮的一聲打在青夏的鉤鎖和楚離的戰刀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解開了老者的危機。
剎那間,大批軍士瞬間奔至眼前,青夏和楚離凝目望去,只見一名輕甲將軍昂首立在戰馬之上,身後是大批的鐵血兵衛,高揚的笙旗之上,一條墨色的黑龍盤旋猙獰,好似欲掙脫而出。
青夏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終於還是不顧一切的大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一愣,臉色登時越發蒼白,看著騎馬站在楚離身邊渾身血污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女子,過了好一會,才不可置信的說道:「依瑪兒?」
楚離眉梢一挑,面色一沉,冷冷的看著秦之炎,過了許久,才沉聲說道:「你們認識?」
天邊霹靂一聲巨響,憋了許久的一場大雨,滂沱而下!
「秦之炎……」青夏皺著眉,看著身後跟著升旗招展、兵強馬壯的軍隊,自己高居在戰馬之上的輕甲將軍,突然覺得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襲,心急如焚,卻沒想到打破重重包圍之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張臉。看著秦之炎雖然略顯蒼白但卻冷然堅韌的臉孔,青夏霎時間一陣恍惚,這才是戰功赫赫的大秦戰神,這才是驚才艷絕的秦三皇子,這才是笑傲天下、談笑殺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後果,在腦海中迅速的連成了線,原本的驚訝和震怒,也漸漸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絲淡漠,一絲瞭然,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心。
或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麵對去承認。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會是那個皇陵中淡若遠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來到了這煌煌的亂世天下,他們就不再是當日的他們。
就好似她曾經叫做依瑪兒,現在卻只能站在楚離身邊,做她的庄青夏。
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
「依瑪兒,」秦之炎淡淡苦笑,臉色蒼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鋼鐵般挺立的身軀,他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你。你的傷,可大好了嗎?」
只是一句話,又將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隨的記憶勾了出來,青夏神色微微一動,深深喘了口氣,最後仍舊說道:「已經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嗎?現在這樣冷,何必勞師動眾的跑到南楚來?」
話音剛落,秦之炎和楚離同時色變。這話聽在秦之炎耳里,自然是有著淡淡的嘲弄和責備,可是聽在楚離耳里,卻是濃濃的關心。
皇陵的幾日中,一直接觸到的只是青夏的溫柔堅強、不離不棄的善良和淳樸,從未見過她這樣鋒利的詞鋒。反之楚離,向來和青夏鬥嘴吵架,何曾見過她這樣溫柔的叮嚀和關懷?兩人男人同時覺得青夏似乎有所改變,然後心有靈犀一般的齊齊轉過頭去,雙雙眼睛鷹隼一般的緊緊的盯在對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轍的話語,在滿是血腥殺戮、屠宰場一般的沙旱地上響起,兩個男人高居在戰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著的,卻是當今天下南北兩方最為強大的對持實力。
青夏渾身血污,眼神如雪,墨發飛揚,眉眼凌厲的站在兩人當中。南疆天氣奇特,前幾天還下了霜雪,這一刻卻是大雨傾盆,一陣狂風卷過,揚起斜飛的雨點,刮的三人袍袖獵獵翻飛。
楚離眉梢邪邪一挑,劍眉入鬢,目光如鐵,沉聲說道:「竟然能夠驅使白狼族人給你效命,駕馭南疆凶獸萬里長途跋涉,會獵於西黑,一舉殲滅南疆鹿丹人。前手執棋,轉手棄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靜無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殺人,隨機應變。我籌謀三個月,反而給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剛一登位就大權獨攬,比起陛下,炎愧不敢當。」
楚離洒然一笑,朗聲說道:「宣王何必客氣,南疆一戰,王爺借戰事統攬大秦軍權。大秦不費一兵一卒,連消帶打,消耗了南楚、東齊、西川三國兵力,算起來這筆買賣,還是王爺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頭舒展,淡淡而笑:「雙贏互惠,兩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過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勢力罷了,不然陛下怎會明明知情,還放任南疆不管?大亂之後必然大治,南楚中興之日,定在眼前。」
楚離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禮:「好說好說。」
楚離一身血污,可是仍舊無損他英武的氣質,一把收回戰刀,單手提著,轉頭看著青夏,沉聲說道:「青夏,隨我回營。」
青夏一愣,轉頭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難道他大費周折的趕到這裡,就這樣放任楚離安然離開嗎?
青夏雖然身手不凡、頭腦清明,但是對於各國的形式和權謀的謀算仍舊是略有遜色。秦之炎今日前來,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對楚離下殺手,如今四國互相掣肘,牽一髮而動全身,在秦之炎還沒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權的時候,一旦權利平衡被打破,就會是大亂的局面。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權,並和其他四國搞好關係,贏得最佳的盟友。
楚離不是一個甘於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懷天下,但是卻不失為是一個分得清輕重緩急辨別事理的君主。有時候,有一個聰明謹慎又充滿野心的盟友,遠比一個昏庸好欺又膽小暴虐的夥伴要強得多。因為,無論兩人處於怎樣敵對的位置,只要你開得出對兩人都有利的條件,他就絕對會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狹隘的好惡偏執和不顧大局,更不會被奸佞小人或是艱難的世事所迷惑誤導、延遲拖延。
秦楚邊境比鄰,貿易來往頻繁,秦之炎忙於處理朝廷奪權內亂,楚離忙於戰後國家的休養生息,短時間內兩國都不會有戰事發生。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與楚離結盟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秦之炎聽著楚離的那句話,卻突然有了一絲想要不顧大局將楚離斬殺在這西黑荒原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