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轉身就走進了暖暖的營帳之中。
「庄青夏!」聲嘶力竭的怒吼聲在身後響起,所有人都同時見證了南楚大皇被拋到雪堆里的慘烈一幕,楚離面色通紅,發梢衣衫上全是白皚皚的大雪,狼狽的從雪堆里爬出身來,對著金黃色的大帳厲聲叫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儘管心裡有著一百一千個不願意,在大批鐵血軍人的威脅下,青夏還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著楚離上了路,向著還巢邑的方向而去。
當駿馬就要賓士出西黑荒原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去。遠遠的,巍峨的龍脊山像是一隻猙獰的野獸一般矗立在那裡,漫天大雪紛揚而下,天地間一片飄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樹下那個青衣磊落,笑容溫軟的男子,那些生死與共、燦若暖陽的記憶,就隨著漫天潔白的大雪一起飄飄洒洒的落滿了整片荒原,在枯敗的草根下冰凍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連夜趕路一日一夜,總算到了還巢邑。一路上楚離面色陰沉、寡言少語,好像是在跟誰生著悶氣一樣,好在他並沒有來找青夏的麻煩,青夏也樂的清凈,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安靜的跟著黑衣衛眾人上路,看起來乖巧聽話,暗地裡卻在拚命的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趕到南楚北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青夏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當初在中軍大營認識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現在一身女裝,也沒辦法上前相認。
似乎整個中軍大營的人馬都被搬到了還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軍大營是京畿最強大的兵力守衛,雖然也有若是皇帝御駕親征就隨軍護駕的說法,但是這樣一來,也就把京城重地的空門露了出來。此時楚離遠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長莫及下,恐怕就會生成大錯。楚離精明強幹,不可能看不到這個致命的弱點。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盛都另有得楚離信任之人隱藏重兵穩定朝政,另一個解釋就是,楚離自身危險極大,已經顧忌不到盛都的安穩。
原本青夏還是比較靠攏第一個解釋,可是等到了南楚北營的時候,她卻動搖了起來,楚離的境況真的不容樂觀。
楚離雖然現在已經是南楚大皇,在民間軍中都享有盛譽。但是畢竟回國不到兩年,年紀又輕。在向來重視軍中資歷的軍營里,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權利。
這段在民間的日子,讓青夏對所處的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權,在她的眼裡,更是存在著相當大的不穩定性。南楚的君權在國家中並沒有後世那樣強大的權利,就像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朝政權一樣,這裡的權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諸侯國一樣分鎮七方,加上正在與楚離為敵的南疆,正好分八個方向鐵桶一般的拱衛著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著一方的財政經濟大權,甚至還養著自家的軍隊,每年只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賦稅,就完全趨於獨立。甚至連官員的選派,皇帝都不得干預。見到這樣的情況,青夏不禁大搖其頭,楚離還真的是一個空殼子,現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當年周王室,若是不改變制度,分裂混戰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疆的叛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照這樣下去,楚離面對的,將會是更加劇烈的國土的分崩離析。
好在楚離似乎已經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大肆培養庶族官員,並極力圈佔貴族土地,裁減士族官員,削弱世家勢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制度,畢竟不可能在楚離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剪除乾淨。所以當青夏站在北營大帳之內,卻只看到軍機大營一方的軍隊出營迎接楚離時,也並不如何驚訝了。
徐權站在大營外,上來為楚離牽馬。楚離面沉如水,還沒有說話,一旁的一名土黃色軍裝的將領突然走上前來,對著楚離就跪了下去,簡單的行禮之後,語調鏗鏘的說道:「稟大皇,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有請大皇前往南府大營,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敏銳的感覺到所有的軍機大營的軍人和黑衣衛齊齊憤怒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看著那名黃甲將領,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一定已經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幾千幾百個血洞來。一絲森冷的敵意在眾人之間悄悄彌散開來,青夏心下卻在暗自叫好,心道你們最好一言不合打起來,那我正好藉機逃跑。
「逐蘭夫人駕臨北營了嗎?」楚離面不改色,沉聲問道。
那名黃甲將領似乎絲毫不將眾人殺人的眼光放在眼裡,笑著回答道:「是,聽說大皇親自帥兵奔赴前線,夫人就帶著南府屬軍五萬人馬連夜趕到北營,昨晚才到達,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軍,錯過了見面的機會,所以小人才在這個時候去請殿下。」
楚離眼神登時閃過一絲怒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將領恭敬的笑著的表情,只覺得是那樣的刺眼。這時,一道如冰雪般清麗的眼神突然帶著絲絲好奇的射了過來,他微微轉過頭去,就看到青夏瞪著眼睛瞧著自己的樣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騰,楚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領主在大營見面,有什麼事到那時候再說吧。」
那黃甲將領一聽,面色瞬間一凌,稍稍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夫人為了來見大皇,從黎院連夜行軍十多日,若是不能第一時間見到大皇,一定會很失望的。」
這話說的奇怪至極,不管黎院南府有著怎樣大的勢力。都沒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見她的理由,更何況軍中重地,怎能由一個女子主帥,青夏斜著眉頭細細的打量著楚離等人,心道這裡面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離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緊緊的皺起眉頭,沉聲說道:「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我說了太晚,就是太晚,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唰的一聲,黑衣衛雪亮的刀子就同時出鞘,只要那人再多說一句,就會以手中的利刃來維護南楚大皇的尊嚴。
楚離發起怒來,低沉的氣壓霎時間瀰漫開來,那名將領也是聰明人,見此情景,連忙施禮笑道:「是小將魯莽了,小將也只是代夫人傳話,以往見大皇總是沒有這麼多的麻煩,想來是小將疏忽,大皇畢竟已是大皇,黎院為臣,就應該遵從為人臣子的規矩,小將這就去向夫人稟報,告退。」
這番話說的簡直不客氣至極,明顯是在點出楚離當上了大皇就擺架子,不將南府放在眼裡。以他一個小小的參領,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簡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著楚離面無表情和黑衣衛眾人壓著火氣的樣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懷疑起這個所謂的黎院南府的真正實力了起來。
眼看著那人就要離開,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攪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豈不是達不到混亂的效果,自己找機會逃跑的大計,也會一場水月鏡花空蕩蕩。
正這樣想著,那人竟然也不下跪,只是簡單的施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站住!」一聲清厲的怒喝聲突然響起。
包括楚離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卻見站在人群之後的青夏緩緩走到人前,冷然怒視著那名黃甲將領,沉聲說道:「就這麼就走了嗎?」
那名將領顯然在逐蘭夫人手下張揚跋扈成了習慣,見一名女子從楚離身後走了出來,也不在意,只是淡笑著說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何方神聖,一介女子,為何會在軍中?叫住小將又有何指教?」
青夏冷笑一聲:「原來你也明白女人不能留宿軍營,南府的人果然知識淵博,頭腦清明。只是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男是女,為何她又會留在軍中?」
「青夏,不要胡鬧!」楚離冷哼一聲,就要上前來拉住青夏。
「夫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同日而語,這一點,大皇也是清楚的。」
「大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青夏出手如電,閃電般就在那人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巴掌,嬌聲詫道:「你口口聲聲大皇大皇,難道不知道君臣有別?一介小小的南府參將,目無君臣尊長,不懂禮節,聖人的教化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你!」將領眉梢一揚,怒聲叫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動手?」
「我今天就要教訓你這個狂妄自大、沒有禮貌的狂妄之徒!」青夏冷哼一聲,突然一腳狠狠的踹向他的膝蓋,只聽一陣咔嚓骨裂的聲音登時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就砰然跪在地上,青夏冷然揪住他的衣領,寒聲說道:「你爹媽沒教導過你見到大皇是要行禮跪拜的嗎?看你長的油頭粉面,沒想到竟是草包一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記不住,那我今天就代替你爹媽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