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我先走了,咱們再會。」
招呼了一聲,青夏就縱馬離去,有些事情只能點到為止,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領會。
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條攔路河流——加凌河。
算起來,加凌河應該是長江的一條分支,只是卻和現代南方的幾條大河有些偏差。這些並不足為奇,蝴蝶效應的觀點每一個現代人都可以領會,況且這裡的歷史發生的這麼大的偏差。政治的改變,在極大意義上,影響到了這裡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幾條本不該出現在歷史上的運河的開通,更是改變了整個大陸上的水文河川。
寬闊的水面上,平靜無波,現在並不是雨季,河水相對較淺,但是最深處仍舊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張望著,希望可以等到一條還巢邑居民所說的渡船。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總算等來船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青夏不得不回過頭去,苦笑著打著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我在死纏爛打的跟著你們,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仲伯和藹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嗎?」
「是啊,」青夏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了兩個多時辰了,天都要黑了,你們一來他們就也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們來得巧,這條路老夫走了幾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沒到傍晚的時辰來,倒是忘記告訴姑娘了。」
這時,五個艄公已經到了岸邊,紛紛叫起了生意。青夏獨自牽著馬匹走上小船,告別了仲伯等人,就向對岸划去。仲伯等人人多車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來回兩次,才能將他們都渡過來。小船順風行的極快,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大河中央,回過頭去,只見那輛馬車終於被打開了帘子,裡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長裘,站在紅日西下的河岸邊上,看起來就好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這時,一絲警覺突然從心底升騰而起,青夏登時轉過頭去,只見一片茂密的蘆葦水草叢中,大約十多艘小船,正飛快的向著對岸划去,行動鬼祟,卻又透著森寒的濃濃殺氣。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較多,搬了半天仍舊沒有上船,這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隔得又遠,那些小船隱藏在蘆葦從中,又從側面兜著圈子一點一點向著對岸靠過去,的確不易發覺。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對方突然發動襲擊,任是他們手下護衛如何強悍,也會吃個大虧。
青夏眉頭緊皺,冷眼看著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條船上最少裝了五六十人。對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懷疑了起來,這夥人若是和昨夜那辦成馬賊的人是一夥的,那仲伯等人的對頭就真的不簡單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幾艘可疑的小船,嚇得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顫聲說道:「完了,遇到水賊子了,遇到水賊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賊子,卻知道若是任由他們行兇,對岸的人一個也別想逃生。當機立斷的從馬匹包囊里拿出一把繩子和鉤鎖,脫下外面的披風,對著艄公說道:「船家,有賊人來了,我去抵擋一下,你自己開船,在對面岸邊等我,千萬不要驚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嚇得不輕,連忙點頭,絲毫沒有去想她一個人打算怎樣抵擋一下。
青夏背著繩索,走到船邊,噗的一聲就悄無聲息的滑進水裡。這裡雖是地處南方,可是這個季節的河水仍舊是冰涼刺骨,剛一入水,青夏就打了個寒戰。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出來,牙關打顫,面色也變得鐵青。她憋了一口氣,奮力的划水,向著那幾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幾個漆黑的船底漸漸出現在眼前,青夏嘴裡叼著匕首,將鉤鎖和繩子緊緊的系在一處,然後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扎了進去。
船已經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從水裡鑽出來。艄公面色慘白,就想趕快逃跑。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青夏猛地從水裡鑽出頭來,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聲說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連忙將船靠岸。青夏數也沒數就掏出了一大把銅板遞到那艄公的手裡,沉聲說道:「快走!快走!別在這裡招惹上麻煩!」
說著,一把將披風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馬背,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驀然揚鞭,厲喝一聲「駕」!那馬就向著北邊的方向撒開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來。
艄公目瞪口呆的見青夏手中握著一大捆繩子,那繩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卻沒入水中。隨著馬的奔跑,登時被拉的筆直。突然只聽噼啪一陣巨響,隱藏在蘆葦叢中的小船霎時間人仰馬翻,骨碌碌的幾聲,就沉進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漢從船里跳了出來,向著岸這邊奮力的游來。
原來青夏的手法極為巧妙,只是將船板割碎一個小口子,即便漏水暫時也不會被人發現,然後將鉤鎖勾在上面,再栓在繩子上。馬匹一跑,繃緊了繩子,鉤鎖上一發力,自然就會變小口子為大口子,卸下大塊的船板來,十多條船一齊翻船,想找人救護都找不到。
艄公見那群人對著他奮力游來,嚇個半死,哪裡還顧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順著風向下游划去。
反觀遙遠的河對岸,仲伯等人仍舊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東西還沒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約兩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夜裡的風已經十分冷了,她一身濕漉漉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之色。找了個被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青夏手腳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搭了個簡易的小帳篷,脫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將身子裹在披風裡,就烤起衣服來。
溫暖的火烤在臉上,一天的疲累襲了上來,剛剛有了點困意,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順著風向緩緩的傳了過來:「顏先生,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馮大人和厲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聞言突然渾身一僵,暗暗道不會吧,竟然會這麼倒霉?
不得不手腳麻利的再將半濕的衣服穿在身上,幾腳踩滅火堆,向著聲音的來源小心的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土坡,青夏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只見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著兩個人,一人黑色短打衣著,看起來十分精幹。另一人卻是一身淡黃色的書生儒衫,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極為年輕,面容頗有幾分瀟洒之意,兩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剛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遠。好在今晚夜風極大,平地狂卷,他們又站在自己的上風向,不然僅憑著火燒的煙火,早就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了。
「不應該,他們每隊都有將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應該逃出幾個回來報信的人,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顏先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隨風飄舞,墨色長發在長風中高高飛揚,竟有幾分落拓之色。
「十八鐵衛不容小覷,即便他們人數上佔優,也不保萬全,更何況那個人還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鐵衛在軍中已經被神化,人力有時盡,怎能是百人之敵?至於那個人,一身病體,也不足為懼。一定是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顏先生沉吟著說道。
當然,他們的變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聲,那個什麼馮大人如果運氣好的話,這會可能還在沼澤地里兜圈子。至於那個厲大人就沒這麼好運了,從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會被凍個半死,他們沒有馬匹,衣衫浸濕,又不能任務沒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覓地烤火,怎能跑得過自己四條馬腿。這會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後。
「這樣,你我分頭行動,你回北邊向主上報告請示下一步行動,我去前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三日之後,在倉木垣會和。」
「好的,顏先生,那你小心。」
兩人商量了一下路徑,就分道揚鑣。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馬匹旁邊,翻身爬了上去,打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後面。
「什麼人!」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前面那人突然猛然回過頭來,一箭兇狠射來。
「啊!」青夏慘叫一聲,登時從馬上掉落下來,那馬長嘶一聲,奔出幾步,又跑了回來,圍著青夏長嘶打轉。
黑衣人見來人身材瘦小,慘叫一聲就倒下馬去,一動不動,迅速跳下馬來,小心的靠了過去。
弓箭深深射進青夏的小腹處,她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黑衣人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緩緩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將她的臉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