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沉吟一聲,又再說道:「還有他身邊那名小個子士兵,年紀輕輕似乎身手不錯,你也一併去查查。」
「是,」徐權連忙說道:「昨日書記官向我稟報過,這個小兵是從綠營軍調上來的,只是綠營軍將軍被調去北疆,暫時編製有點混亂,奇怪的是樞密院還沒有把他的調令呈上來,我過幾天會去催一下。」
「王陵畢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來,是該告老還鄉了。」楚離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在空氣中,透著一絲比寒冬的冰雪還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為人忠厚,處事幹練,最難得是忠心為國毫無私心,不是開闢之將,卻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擔當樞密院的文書管理了。」
「是!」徐權知道只是這短短几句話,就奠定出南楚國的一代新貴,沉聲說道:「這件事情臣會處理,想必王太卿也願意告老還鄉,安享天年。」
楚離走到長几旁邊,端坐下來,長几上呈放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楚離支起一隻手,細細的摸索著地圖上那巨大的疆域,緩緩陷入沉思。
「殿下!丹妃娘娘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了,還不見嗎?」徐權小聲的試探著說著。
楚離聞言眉梢一挑,雙目寒冷的看向這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貼身侍從,冷聲說道:「她若是再不走,就帶兵出去打斷她的腿。」
「是!」只是一眼,就讓徐權額上冷汗潺潺而下。他從小跟隨楚離,從當初在齊國為質到回到盛都步步為營四面臨敵,再到今日的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對於這位主子的心還是無法摸得清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門,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那名士兵迅速牽出一匹戰馬,翻身上馬。
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軍機大營門外,對著一名一身粉紅宮裝的少女說了幾句,那名少女面色慘白的連忙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楚國皇宮。
丹妃閑適的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百蝶穿花金縷衣,更加襯得她膚如白雪,眉眼如畫,聽到侍女的報告之後,淡淡笑道:「可不是我隱瞞不報,是殿下不願聽到這女人的消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妹妹,」暖榻上坐著一名姿容和丹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皺著眉頭小心的說道:「若是殿下知道我們扣押了綠營軍出去上報的侍衛,只怕會龍顏震怒。」
「龍顏震怒嗎?」丹妃淡淡一笑,寒聲說道:「他還不敢,十三王爺樹大根深,即便垮台,還有淮南郡王在那裡撐著。三年之內,南楚政局不穩,沒有我朱家的支持,楚離這個皇帝定不會當的穩當。我們殿下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物,怎麼會永遠窩在南邊這窮山惡水裡,他的眼睛,在北邊呢。」
咔嚓一聲撥開了一顆石榴,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果實,丹妃指節雪白,狠狠的捏在一顆艷紅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濺,她卻恍若未覺,眼睛冷冷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上次福祿宮的大火沒燒死這個賤人,這一次,我看她還想往哪跑!」
窗外,烈日高懸,明晃晃的太陽之下,是南楚最為寒冷的一個冬天。
踏遍漠北西涼雪,百萬兵馬拜燕商。
光明歷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記住了位於大陸邊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場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這還是多年來各國首腦人物的首次聚首,在擁有上千年文化歷史濃厚背景的楚國盛都,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稚嫩的雙手放在了一處,共同朗笑道要止亂休戰,還天下蒼生一個太平樂土。而背地裡,卻在調兵遣將,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鋒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鋥亮,只待沙場飲血的那一天。
一時間,南楚盛都內,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裡的魑魅魍魎充溢在各個角落裡。原本就劍拔弩張的南楚境內,越發的十步一哨,百步一衛。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出盛都大門,簡直難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里,一身黑色緊身裝束,臉蒙黑布,腰纏鉤鎖,足蹬軟靴,像是暗夜裡的精靈一般,雙眼在黑暗中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現在逃跑,已經是不合時宜,才不過五天之內,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這讓青夏不由得不暗恨這所謂的登位大典打亂了她全部的計畫。
四天前,西川國鎮西上將軍燕回陡然駕臨南楚,提前一月來賀楚離登上南楚皇位,並且帶來了大批親衛,安住於南楚甘泉宮,楚離為保證貴客的安全,加重了對盛都的防守,竟將軍機大營的外城兵馬全都調回內城大營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時候已經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隊人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進這巨大的牢籠之中。
隨後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萬萬沒有想到樞密院的王太卿竟然這般昏庸。沒看住樞密院的文書不算,不但沒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調查補齊,這老頭竟然根據現有的軍隊編製將綠營軍的人員名冊謄抄了一遍。最可惡的是竟然將青夏算在其中,更給她編出了詳盡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跡可循。讓青夏幾乎以為,自己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人。
王陵太卿為了在告老還鄉之前,不給仕途上抹上污點,所以假造名冊,給了青夏一個合法的官方身份。楚離為了一月後的登位大典要廣選人才。就這樣,青夏這個冷宮逃出來的廢棄妃子,竟然陰差陽錯的當起了楚離的貼身護衛,並發放了黑衣衛的文書令牌,一躍成為帝國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脫身,就變得更加困難。但是,這還並不足以將青夏困在這方寸之地。直到齊安的出現,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繼南楚的南疆各藩國部屬之後,華夏大陸又一四大帝國之一的齊國,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這兩個恩怨多年,糾葛不斷的國度,以詭異的形式,於楚國的盛都大街上狹路相逢。楚國國民悲憤的站在道路兩旁,注視著這個和楚國征戰多年的強大國度的掌權者,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反觀楚離和齊安,卻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熱交談,並肩而行,只在偶爾的眼風迴轉間,才能看到一絲潛在的暗涌流動。
齊安進入太和宮之後,盛都的城防霎時間緊張了幾十倍。不僅僅是國家軍隊的干預,就連地方武館、普通民眾都自發的留意起行動詭異的陌生人。四方城門的守衛增加了三倍以上,每個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監視,並以銅管監聽,城外驛道、客棧、馬廄,全都有人看守,就連山野小道都已經封閉。偌大的皇城霎時間陷入了風聲鶴唳的緊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難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幹於這樣被困在城中,況且,長期呆在軍營中也不是辦法。她和楊楓現在雖然還是最低等的黑衣衛,只負責外城防守,但是難保哪日不會被楚離識破。對於這個男人,她向來是抱著萬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絲半點的馬腳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著一卷絹布,青夏像只狸貓一般,縮在一角,雙眼敏銳的向四下觀察著。不時的,在受傷的絹布上畫著什麼,時間緩緩而過,大約三個小時之後,東城門的崗哨輪班分布大約已經畫的清楚,青夏回過頭來,看向來時的方向,那出,兩名看似醉醺醺的壯漢仍舊呆在酒肆之中。可是從他們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這兩人現在有多麼清醒。
手上鉤鎖猛地一揮,悄無聲息的穩穩的掛在大樹之上,青夏抓住繩子,猿猴一般靈巧的迅速攀爬,一會的功夫,就已經隱藏在樹葉之中。
傳說中的輕功她並沒有見過,但是憑藉著相應的工具和矯健的身手,她卻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暗影在各家各戶的房檐上飛檐走壁的飛掠而過,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青夏彎著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轉圈一滑,就穩穩的落到了地面。
這是一條幽深的小巷,空無一人,穿過兩條街,就是青夏現在的落腳地——軍機大營。可是那兩條街,卻是刀鋒林立,滿是硝煙之氣。犯不著去涉嫌,青夏看著小巷盡頭的黑漆漆的高牆,心下暗道,看來只能取此道回營了。
高牆裡面,就是青夏當初關顧過的南楚大牢,這個曾經關押過齊安的天牢,如今已經廢棄不用,只有幾個閑散的士兵在裡面把守。因為盛都的緊張形勢,所有的犯人都被轉移到臨近的陪都京華城中了。
忙了一個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著楊楓執勤的時間,青夏迅速的向高牆奔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陣警覺突然升起,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青夏霎時停住腳步,身體向後一個後仰,背部著地,右腳隨之踹出,嘭的一聲,就狠狠的踢在了一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