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一晚的涼,咳嗽更加嚴重,青夏知道這絕不是感冒發燒,可能已經犯上了肺炎。這裡沒有特效藥,青夏知道這種病可大可小,問題在於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醫治。想了一會,還是站起身來,一邊咳嗽著一邊走到大門前,一把拉開。
「唰!」的一聲,刀槍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皺著眉頭咳了兩聲,隨即對著門口的一個侍衛說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們向上請示一下,找個大夫來。你們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們也有責任。」說完就嘭的一聲關上大門。
聽著外面一陣小聲的混亂之後,就有腳步聲漸漸遠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氣,靠在門框上,天邊啟明星漸漸升起,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了。雲翔殿里,丹妃一身大紅宮裝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圓桌旁圍著幾名楚離剛剛冊封的三品婉儀。楚離登上帝位,丹妃雖沒封后,但是在偌大的後宮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後宮之主。
「各位妹妹們怎麼看?」
丹妃的聲音柔軟,帶著一絲倦怠,可是一雙鳳目卻透著一絲冰寒之色。穿著淺綠色流彩絲絛的莫婉儀眉眼通透,突然揚聲說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麼魅惑皇上的點子,信口開河、恬不知恥,姐姐不用理會她就是。」
莫婉儀話音一落,其他幾名女子也隨聲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輕輕的打了個呵欠,慵懶的說道:「不過她既然說她得了病,我卻不讓人給她看,將來出了什麼事,還是要著落在我的身上。這樣吧,福泉,你去找衛醫署的潘大人,就說蘭妃得了肺癆,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吧。」表面上名叫衛醫署,實際上就是一群燒紙畫符的茅山道士。這群人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走進四所的冷宮,將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揮舞著所謂的鎮邪之物,燒的滿院子都是煙熏火燎之氣。最後沖了一碗烏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著這群嘩眾取寵的人物,只覺得胸腔里有團火熊熊燒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頭的臉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後還是在青夏殺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著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盤上,暗暗沉思,看來無論自己有沒有萬全的把握,都要開始行動了。昨夜和今早的飯菜都沒有吃,只要再絕食兩日,身上的毒素應該就可以全解。到時候再想辦法離開皇宮,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這,將剛剛送來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里,然後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狀況越發不好,飢餓不說,咳嗽的似乎更加厲害。青夏很懷疑以自己目前的狀態能否逃出楚離的手掌,就在這時,一陣濃烈的中藥味道突然衝進鼻腔,青夏扭頭一看,只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就放在自己的床頭之前。
青夏拿起來聞了聞,眉頭漸漸皺緊,卻不敢貿然喝下去。
這天傍晚,青夏假裝就寢,過了一陣,果然輕微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來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將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謹慎的走到青夏的床頭,發現那碗原封未動的湯藥,似乎一愣。
就在這時,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將來人的手臂緊緊抓住,登時翻身而起,睜開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間跟上,架在來人的脖頸之上,厲聲喝道:「誰?」
幽暗的燭火照射在來人的半邊臉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衛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轟然跪在地上,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謙卑和諂媚,透著一絲只有經過生死沙場才會擁有的銳氣。
青夏認識這個男人。他是北安門侍衛頭領徐權的手下,平日里總是一臉諂笑著跟在徐權的身後,阿諛拍馬,看著十分生厭。
儘管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可是青夏還是強打精神將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頸上,冷眼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沉聲問道:「何人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娘娘請息怒,小人何順,其實是齊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聲說道,緩緩抬起頭來,正視著青夏的眼睛,精銳的光閃過他的雙眼,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角色,何順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娘娘不認識小人,但一定認識柔喜館的舞姬弗蘭,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給娘娘送過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難道這就是齊安派來的探子?
這麼說,那個弗蘭就是之前庄青夏和齊安聯繫的紐帶。想到這,這才記起這半月以來,柔喜館曾多次請求為蘭亭殿獻舞,卻被青夏當成上門討好奉承的普通宮人,沒有接待。看來庄青夏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毫無疑問。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安全回國,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囑咐小人跟娘娘說一句,先忍一時之氣,保重身體,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國會有人來參加,到時候定會設法營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順仍舊跪在地上,繼續說道:「太子殿下的手書,請原諒小人無法安然帶進來,只得口述。殿下說,上次之事,他已經明白前因後果,發小之情,他從未忘卻,相守之日,即在眼前,還請娘娘您千萬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點了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鳳目一掃,冷然看著何順,沉聲說道:「也請你轉告齊安,就當庄青夏已經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還他一個人情,從此以後,兩不相欠。至於你,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畢竟,我還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還有親人留在楚宮。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退下吧。」
何順一愣,可是還是轉瞬明白過來,作為一個卧底人員,有很多事情是不應該插嘴的。他正色點了點頭,說道:「小人明白了,娘娘這番話定會會據實上報太子。但是至於要不要再來找娘娘,卻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青夏目視前方,端起葯碗,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孤燈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蕩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裡,不時有冷風吹了進來。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過來,青夏知道自己的體力在瘋狂的透支,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扭轉這個局面。如今的局勢是一個死局,不找到一個突破口是不會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打掃乾淨,屋角拐彎處的水缸,也被人打滿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順做的,也沒有多想,坐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已經入冬,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可是陽光仍舊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著頭。陽光透過手指照射在她的臉上,有一絲朦朧的光暈。
這時,一聲輕微的摩擦聲突然從東邊傳來,在死寂的庭院里,好似一顆扔進了寂靜湖泊里的石頭。青夏警覺的轉過頭來,卻不見任何人影。細細看去,只見牆壁的上方顯露出一絲刀鋒的銀亮,鋒利的匕首尖沿著青磚的邊緣緩緩插進,突然,嘭的一聲,一塊青磚就掉落下來,小小四方的縫隙里,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兩聲登時響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見一隻修長的手掌自縫隙中緩緩伸了進來,並在周圍的牆壁上,輕輕的敲擊著。
手掌很大,略略顯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隻男人的手。那隻手摸索著,似乎絲毫不介意會被青夏發現,還揮動了一下,然後在就在牆壁輕輕的敲擊著。
敵友難辨,行為也足夠怪異。青夏站起身來,拽著裙子,小心的移動腳步,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身體緊貼著牆壁,緩緩的接近了那隻手。
一隻枯枝突然發出嚓的一聲脆響,錦絲底子的繡鞋踩在上面,霎時斷成兩半。
牆壁上伸過來的手登時縮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覺一般,只餘下一個手掌大的洞口,裡面微微透出青綠色的樹林。
青夏緊靠在牆壁上,心下揣測,不知來人究竟何意。正猜測間,那隻手突然又伸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卻拿著一隻硃紅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經知道青夏就在這邊,緊握著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過來,很平和,沒有一點敵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緩緩接過。
感覺到手上的力量,那隻手也緩緩的鬆開,就要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