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青夏的蘭亭大殿和丹妃的雲翔殿,幾乎每個宮門內都找到了巫蠱術的偶人,一時間,東宮哭聲震天,喊冤之聲不絕於耳,上至德陳兩妃,下至內廷幾十名美人、淑婉、才人、昭儀全部被禁衛軍的鎖鏈給扣了起來。而柔妃因為其姐前太子妃去世,至今仍在祖廟守孝,幸運的逃過此劫。

災難來的總是十分的迅速,青夏坐在蘭亭大殿的正廳之中,看著禁衛軍的軍士們如狼似虎的掀翻了所有的箱櫃,也不著惱,也不驚慌,神色淡定,看不出半點情緒。香橘香梅等下人站在她的身邊,聽著外面震天的哭喊聲,只覺得心頭髮涼。長長的鎖鏈下,鎖住的是整個東宮的大半的勢力,就連太子楚離居住的東陽宮都被搜出了巫蠱的證據。

可是即便是這樣巨大的動作,外人對裡面發生的事仍舊是一無所知,皇城四座宮門全部關閉,裡面鬧的雞飛狗跳,外面卻得不到一點傳遞的消息。

這天,就要翻過來了。

青夏凝眉沉思,不管她承不承認,自己的命已經和楚離連在了一塊,若是任由楚離失勢,莊家一倒,自己也沒有倖免的道理。

個人的力量在一個國家面前會是多麼的渺小,青夏早已深諳其中道理,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頭腦卻在高速的運轉著,那男人,果然是不簡單的。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幾名通判齊齊被暗中召集入宮,太子東宮被查出涉嫌巫蠱一案,在宮內秘而不宣,但是這樣大的動作,想瞞也瞞不下來。所以一時間,禁衛軍的身影遍及整個後宮,皇帝至今仍舊昏迷未醒,宮內事情由蕭皇妃主事,她著人暗中招來了皇帝的弟弟十三王爺,到宮中主持大局。

人聲鼎沸的火場上,無數宮人齊聲哀求痛哭。青夏的蘭亭殿雖然沒有被搜出證物,但是由於也是東宮之人,被牽涉其中,所以也被看管了起來。陳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華貴的氣質,嚇得六神無主。剛才就在她們的面前,一些低等僕役宮女被活活的燒死,這些深居宮中的女子都被嚇壞了,有的人幾乎痴傻起來,大寺府的人低喝著審問已經被搜出證物的妃子宮女,有好多人驚嚇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為至少會交由大寺府過堂審訊、然後定罪,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離如今掌管著皇城軍權,也難怪他們會這樣顧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斷言,不到一個時辰,楚離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從南疆蠻人處習得巫蠱咒法,謀害當今楚王,意圖早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實。證物充足,人證物證俱在,更有作案動機,一切似乎在一時間,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道手諭很快傳出了皇城東門,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宮。

青夏緊緊握著被嚇得面無人色的香橘丫頭的手,神色堅定的坐在人群之中,畢竟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實自己涉嫌巫蠱一案,再加上莊家勢大,一時也沒有遭到怎樣的虐待。只是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這場早有預謀的奪權之爭若是楚離敗下陣來,整個東宮都將為他殉葬。

儘管她對楚離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她並不希望楚離倒台。這場動亂來的太蹊蹺了,又恰好正值齊太子逃跑,並和齊國對峙之時,楚離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宮外,這才讓人以雷霆手段強行制住。再加上他畢竟回國才一年,看似風光的表面下卻是一層薄冰,一個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權不穩,是造就暴動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須承認的是,若不是因為自己,楚離也不可能這般容易的就被人鑽了空子,畢竟齊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蘭亭殿眾多僕婢和雲翔殿的僕婢一同被關押在一處破敗的宮殿之中,青夏帶著自己的人坐在東廂,外面的中廳是丹妃等人,門口守著大批如狼似虎的守衛,窗子都已封上,圍得水泄不通。青夏知道,這個時候,皇宮必定是防守最為嚴密的時候,叛賊既然精心策划了這樣大規模的動亂,就必定會有完全的準備和把握。而且另有計畫,可以保證楚離和老楚王死後,能夠鎮得住局面。

這個時候,只要楚離踏進皇宮半步,必定毫無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這一屋子的人都要隨之共赴黃泉。青夏九死一生的從軍部的炸藥彈片中死裡逃生,怎麼也不能糊裡糊塗的死在這宮廷政變之中。

罷了,楚離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還霸佔了他老婆的身體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當回報他一點恩情,救自己的時候,順手也幫他一把。

「香橘,把衣服脫下來。」青夏趴在香橘的耳邊,輕聲說道。

小丫頭見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驚訝道:「娘娘?」

「若是讓太子回到宮裡,我們就全完了,我要出宮去報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驚,猛然失聲叫道,卻被青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丫頭連忙暗示自己會小點聲,青夏才放下了手,香橘懇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說道:「外面全是叛黨,娘娘千萬不能出去冒險,太子殿下洪福齊天,一定會剿滅賊人來救我們的。」

「等著他?還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扔給香橘,小聲的說道:「別啰嗦了,快點!」

「娘娘,」香橘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讓香橘去吧,香橘死了不打緊,娘娘千金之軀,可不能有閃失了。」

青夏聞言不由得一陣感動,看她哭的可憐,伸手拉她起身,笑著抹乾了她臉上的眼淚,沉聲說道:「傻丫頭,誰死了都不行。好了別哭了,聽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說歹說,才說服了香橘裝成自己守在屋子裡。這時候兵荒馬亂,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圍,少一個半個小宮女,自然沒有人會去注意。

前去傳手諭的士兵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青夏只能寄望於走西華門的直道,這樣還有可能在路上將楚離的車馬攔截下來。青夏穿著宮女的長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園裡奔跑著,正向前跑著,突然從旁邊的一個拐彎處猛地閃出一個人影,一下將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個前滾,就穩住了身形。此時到處都是嘈雜人聲,反而影響了她的聽力。袖中匕首一滑,就想將來人結果掉,以免暴露了行藏。這個時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賊,就是叛賊的同黨。

可是青夏還沒動,那人卻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扶起青夏的手臂,連忙說道:「怎麼樣?有沒有摔壞?」

青夏心下一愣,聽來人的語氣全沒有一絲敵意,猛然收起已經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首。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旁看去。只見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鎧甲,而一件蒼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綉著一隻淡青色的蒼鳥,應是一個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纖瘦,身上有文人特有的書卷氣,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下,仍舊不失溫吞之氣。他手忙腳亂的將青夏扶起來,見她沒什麼大礙,沉聲說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也太大膽了,這個時候還敢在外面遊盪。一旦被抓到,就是殺頭的大禍。快走吧,找個地方藏起來。」

說罷,轉身匆忙離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華門。青夏直到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這男子長的並不如何英俊,但是面容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遠,長發豎起,背影看起來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勢,一看就知道他不常運動,只是稍稍快點,就踉踉蹌蹌,好像隨時都要摔倒一般。

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麼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緊緊吊在他後面,仍舊向西華門跑去。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青夏暗叫一聲不好,還來不及開口對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經被發現了行藏。

「林長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裡去啊?」身穿禁衛軍服的男子伸手來,手上的長刀寒氣森森,一下攔在了書生的面前。

書生神色一驚,隨即退了一步,慷慨就義般大聲叫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我要到太子殿下面前告發你們的罪狀,將你們繩之以法。」

這個蠢貨!

青夏暗暗皺緊了眉頭,連瞎話都不會說一句。那個禁衛軍官青夏認識,姓成,正是今晚到東宮來拿人的頭領。顯然是發現了這書獃子的行蹤,特意來西華門阻攔。這下好了,自己沒露了行藏,卻橫空蹦出一名書獃子來攪局。青夏狠的牙痒痒的看著外面的情況,恨不得一把將那書生抓過來胖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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