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夏低奼一聲,痛擊馬股,迅速飛奔而去,只餘下一流黃土煙塵。
齊安看著青夏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驛道之上,只覺得一陣悲戚突然湧上心頭。天邊月色漸淡,漫長的黑夜,就要過去了。
回城的路顯得空曠了許多,青夏當初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專門學過馬術,不過儘管如此,也無法同這些常年在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顛簸之下,只讓她頭暈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里和人動手時留下的傷口,此刻仍在不斷的湧出鮮血。
無奈下,不得不中途棄馬,好在青夏擅長野外奔襲,當年跑個幾十公里都不在話下。今晚的一番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現在時間還很充足,青夏咬著牙,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從城門進去,好在這時的城牆凹凸嶙峋。對於青夏這個攀岩好手來說,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見青夏緊貼著城牆,像是一隻壁虎一樣的爬了上去。
隱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戲,乾淨利落的回到城裡,青夏不再猶豫,迅速向著內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摸進了皇城內部,雖然來到這裡沒有幾天,可是對於一個記憶超強的特工來說,什麼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點陣圖,就絕對不會迷路。熟門熟路的越過前城門,進入後宮。當她躲過東宮守衛的暗哨,靠近蘭亭大殿的時候,城東方向突然大亮,喧嘩吵鬧之聲,即使隔著半個城的距離仍舊能夠聽到。看來地牢的守衛已經發現了齊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從城東到皇城的距離,眉頭一皺,並沒有回蘭亭大殿的主卧,而是去了寬大的澡房。
要躲過那些看守的奴才簡直易如反掌,飛快的洗了一個戰鬥澡,將小腹部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一下,青夏就裹著寬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卧。
四下里一片安靜,這個時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時候。幾乎不用費心思的從後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從前門走進主卧。
卧室內,焚香裊裊,香氣逼人,楚離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舊保持著青夏剛才離去時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看了一眼計時的沙漏,還不到兩個時辰,青夏心滿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離的旁邊。鬧騰了這麼一晚,此刻躺在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點叫出聲來。也不顧身旁還昏迷著個煞星,就那麼安然的扯過被子,放心的閉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註定不能讓她安穩的休息。不一會,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奔至,外面的侍從們一陣躁動,低聲說著什麼太子殿下吩咐沒有他吩咐不得入內之類的話。也不知外面的人說了什麼,楚離的貼身內侍長十宣終於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聲音顫巍巍的輕聲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軍機大營劉司馬有要事求見。」
楚離仍舊呼呼大睡,全沒有半點反應。青夏微微皺眉,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醒過來了,若是再不醒,一切豈不是穿幫。只聽十宣又小聲的叫了幾句,顯然那個所謂的劉司馬已經急不可待,看樣子好像楚離再不醒來他就要衝進門來一樣。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來,對著楚離的俊臉,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離突然悶哼一聲,痛醒過來,睡眼迷糊。終於像一頭獅子一般,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青夏,沉聲說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問。」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這裡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還會有誰?」
「你好大的膽子!」沒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發瘋了。我不叫你的話,怕他們衝進來。」青夏若無其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外面的十宣彷彿為了回應她的話一般,又稍稍大聲的叫道:「殿下?殿下?劉司馬有重要軍情稟報。殿下?殿下您醒了嗎?」
楚離霎時就把這一個不快拋到了後面,顯然他也知道,劉司馬深夜前來,定然不會是小事。迅速的跳下床去,對著青夏沉聲說道:「給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有氣,可是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和他賭氣。於是沉著臉色爬下床來,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憤憤的給他穿戴了起來。
楚離原本黑黑的臉色,霎時就變得好看了起來。他嘴角微微牽起,孩子氣的得意洋洋,閉著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樣。青夏見了更是惱怒,手上略一用力,頸上的帶子登時繃緊,差點就將楚離一下子嘞的斷氣。
穿好衣衫鞋襪,楚離站起身來,貌似威武的向門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時,卻突然停住身體,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轉過身來,怒聲叫道:「我怎麼會睡著的?我怎麼都不記得?」
虧他這麼快就記了起來。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懶閑適的靠在床柱上,單手拿起床頭的白玉石枕,對著楚離淡淡說道:「你強迫我,我就拍暈了你,就這麼簡單。」
楚離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會這樣老實。剛想發拽,門外侍從的聲音再次顫巍巍的響起:「殿下,您醒了嗎?劉司馬……」
「閉嘴!」楚離突然大吼一聲,外面登時響起整齊劃一的跪地磕頭聲。暴怒的男人看向若無其事的庄青夏,惡狠狠的沉聲說道:「你等著,這筆帳我以後再更你算!」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麼!」楚離火大的怒吼一聲,一行人嘀咕了幾句,轟然離去。不一會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戶就全都亮起了燈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著小腹處的傷口,看著東方已經微微發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涼的蒼白。
她也只能做到這了,希望齊安能夠安全逃脫,其餘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註定是一個大多數人無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會就沉沉了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張大大的笑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蘭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撲通通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對著青夏齊聲說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連串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從外殿傳來,青夏扭頭一看,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個笑臉迎人,活像撿到寶一樣。
「你們,在搞什麼?」青夏頭大如斗,自己現在頭痛背痛,實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頭霧水。
「恭喜娘娘終於得沐恩寵,榮獲天恩,我們蘭亭殿的奴才們,齊祝娘娘早日懷得龍種,為皇家開枝散葉。」香橘笑容甜美,只是臉上一道鞭傷顯得有些礙眼。
青夏聞言腦袋登時轟的一聲變大,暗道原來如此,昨晚楚離深夜才離去,自己今日又這麼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個方向,那就是——進宮一年都沒有受到臨幸的庄青夏在昨晚終於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無匹的皇太子殿下寵幸了。
哦哦,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
一整天來,蘭亭大殿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整個後宮之中大大小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所有妃子美人,全都蜂擁到蘭亭殿,來拜見庄青夏這個楚宮新貴。
畢竟,當今皇帝體弱多病已有一年,佝僂在龍床上終日苟延殘喘。對於這個皇帝,整個南楚國民全都沒有什麼好印象,除了生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兒子,這個皇帝似乎一無是處。年輕時荒淫無道,不問政事。兩次對齊戰爭都因他的胡攪蠻纏而痛失勝局,甚至還需要自己的兒子去他國作人質方能勉強保國。一年前,堂堂楚國百萬之師,竟然在他兒戲般的指揮下,敗給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蠻人,使得南疆蠻族一路殺到盛都,導致盛都一片生靈塗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時回國,楚國早已滅亡。
所以,楚宮之中,實際的掌權人,就是楚離。眾人所等待的,無非就是那老皇帝什麼時候咽氣罷了。
就這樣,庄青夏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楚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蘭亭大殿風光,一時無兩,風頭之盛,甚至勝過丹妃的雲翔殿。
於是,一整日下來,蘭亭大殿熱鬧非凡。青夏即便再不喜,仍舊硬起頭皮勉力應對那些迎高踩低的女人們。夜幕緩緩降臨,伴隨著漆黑的夜色,一位不速之客,也蒞臨了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為熱鬧的地方。
傳說中眾女爭夫的戲碼並沒有在當日於蘭亭殿上演,後宮之中的女人們並不是傻瓜,什麼事也不是全都擺在明面上。帝王的寵愛本就不可能長情,眾人深諳這其中風水輪換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著幾分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