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帶了足夠的紙幣,然後和李氏上街了。
她指揮車夫說:「小哥,你送我們去裁縫店吧,越大的店越好。」
「成,您坐好了。」黃包車夫就拉著二人跑了起來。
到現在雪蘭已經不再害怕上街了,哪怕再陌生的地方,也總有熟悉起來的一天。街面上川流不息,人來人往,就像歷史的長河一樣,這種生生不息如此鮮活,不需要因為穿越時空就感到害怕。
車夫帶著雪蘭二人來到了一家門面很大的布行,聽說這裡做衣裳,不但做中式,還做西式,特別紅火,就是費用很貴。
李氏才站在門口就裹足不前了,因為她看到一位穿著洋式長裙,燙著頭髮的女子剛從裡面走出來,可能是一比較覺得自卑,就停住了腳步。
雪蘭拉著她走進去,直接對店員說:「幫我們量一下身體,我們要做幾件旗袍。」
「我就免了。」李氏道,「你自己做,我只要裁了料子來,自己就能做了。」
「你做的能穿出門去嗎?快聽我的吧。」雪蘭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你也知道這個道理的。」
「你胡說什麼呀。」李氏白了她一眼。
店員看二人爭執的樣子,有點猶豫是否招呼她們,畢竟這是兩個穿著棉襖的女人……
雪蘭很有土豪的氣魄,對店員說:「我們有錢,你別怕,好料子儘管來就行,我們只是鄉下人剛進城,所以看著土而已。」
店員叫雪蘭一句話說臉紅了,忙說:「瞧客人說的,快坐,快坐,我去叫裁縫。」
李氏氣地擰了雪蘭一把:「怎麼說話呢,嘴上也沒個把門的。」
「我們是鄉下人剛進城啊,這裡可是皇城,通陽能跟這裡比嗎?咱們不是鄉下人進城是什麼?」雪蘭說,「既然家裡的錢是我掙得,今天咱們怎麼花,你就得聽我的。」
李氏嘆道:「聽你的,聽你的,我只是不願意你胡花錢,你一個小孩子……」
其實,別看李氏是有錢人家的姨太太,但其實她沒有花過錢,劉宅里才不給姨太太發月錢呢,家裡有什麼東西都是買好了,一起發下去的。一輩子待在宅院里,根本用不著花錢,就是這個原因,雪蘭她們逃走時,還要先去賣首飾。
不一會兒,一個婦人打扮的女人過來了,她伺候雪蘭和李氏量了身體。
然後她指著店裡的樣品貨,問兩人要做什麼樣的。
雪蘭其實不想穿旗袍,旗袍這種衣服,要身材好穿著才漂亮,雪蘭筒一樣筆直的身材,穿上著實更像筒了。她反而喜歡清末女人的衣裳,上身是馬褂一樣的寬袖子綢緞褂,下身是牽了褶皺的長裙。
所以她要了三件旗袍和一身老式的裙子,李氏則只訂做了幾件旗袍,三姐的身量李氏知道,也乾脆叫人家做了。
這些都是量身定做的,料子要自己選,雪蘭還買了兩件成衣,在人家店裡穿上後,就直接穿著走了。北平春天的太陽能曬死人,虧她們還穿著棉襖……
然後她們又去了隔壁的首飾店,雪蘭想把李氏賣掉的首飾補回來,畢竟一個女人,積攢那些東西也不容易。
李氏想買首飾頭面,就是那種古舊的點翠簪子,鳳釵之類的東西,還說:「這些東西早買了也好,等你們姐妹出門子,還能當嫁妝。」
雪蘭心想,是挺不錯的,你買回家,我在屋裡戴上,玩唱大戲不錯。
這年頭很多女人連長頭髮都不留了,誰還用得著這東西。
最後,雪蘭選了珍珠項鏈,兩對墜子,幾個料一般的玉手鐲和幾個金髮飾。
這天,她們可算是帶著大包小包回了家。
買了許多北平名吃,雪蘭還抱回了一隻小黃狗,這是在飯館攤子上花三分錢買的。剛出滿月的小土狗,雪蘭瞧它母親挺凶的,身邊養著七八個小崽,護得什麼似的,就問店家能不能買一隻。
店家給挑了一隻渾身土黃,胸前有一撮小白毛的,長得特別壯實,已經會奶聲奶氣嗷嗷叫了,要了雪蘭三分錢。
回家後,雪蘭想把小狗養在屋裡,李氏嫌棄土狗臟有跳蚤,說什麼也不肯。給拴在了前院的西廂房門口,那裡有個開了口的木凳,鋪上草,就成了一個小窩。
不過高興了雪蘭這對姐妹,飯也顧不上吃了,一晚上光圍著狗轉。可惜好景不長,當天晚上,雪蘭和三姐兩個抱過狗的人就被跳蚤咬了個遍。
唉,這麼萌的小狗狗,就算被染上了跳蚤,也不會怪你的。
幾天後,裁縫店把新衣服送到了雪蘭家裡,三姐和雪蘭當場就喜滋滋地換上了,李氏看著兩個花一樣鮮艷的女兒,也是喜笑顏開。
雪蘭提議出去吃飯。
李氏說:「行了行了,這幾天都花多少錢了,有錢也不是這個花法,你瞧咱們劉家的老爺太太,那也是大大的有錢人,可也講究節省,萬萬不肯胡亂花錢的。」
李氏的想法還是老套,這都離開多久了,還叫人家老爺太太。雪蘭認為她這樣可不行,於是決定帶李氏和三姐去安國飯店吃頓西餐。
李氏最開始以為女兒只是帶她去普通地方下館子,沒想到來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地方,眼睛都看直了。
雪蘭第一次來到安國飯店的時候也挺驚詫的,這裡仿照西式的風格,裝修的金碧輝煌,連侍者都穿著黑西裝,帶著黑領結。
李氏和三姐都縮著脖子,一副很緊張,很猶豫的樣子。
雪蘭安慰她們說:「別緊張,我上次跟許編輯來過,這裡吃不了咱們的。」
「這裡花錢挺多的吧,咱們還是……」
「沒事,花了咱再掙。」雪蘭拉著李氏說,「別露怯,不然別人笑話咱。」
對李氏而言,這樣的地方她一輩子都沒見過,誰能想到這是個吃飯的地方呢?
雪蘭本來也不打算亂花錢的,畢竟能在現代享受的,她都享受過,這種高級大飯店對她而言也新鮮不到哪兒去,裡面的食物不一定比路邊攤好吃,關鍵是想帶李氏和三姐開闊下眼界。
同是三個膽小的女人,但雪蘭的膽小和李氏她們不一樣。
雪蘭是因為來到了陌生的時代而害怕,李氏她們卻是內在的膽怯,沒有見過世面,沒有接觸過社會的無知婦人對待外界的害怕。而這種害怕是不妥當的,雪蘭很擔心,萬一有一天劉老爺找上門來,哭著喊著跪求李氏回家,她會不會就跟著走了。
期盼這天永遠也別發生,但如果發生了,也要讓李氏明白,這個世界很大,大到朝天邁步,也自有天梯。
李氏和三姐跟著雪蘭進來,但一路上都不敢說話,像看西洋鏡一樣四處打量,獃獃地望著遊走在其中的侍者和穿著洋裙子的女人。
雪蘭沒有要小房間,而是帶她們去了大廳。正是中午,這裡坐了許多客人。
一張方桌上鋪著白色的桌布,中間還有一個插著紅玫瑰的小花瓶,明顯玫瑰花是在花棚里養開的。
就坐後,侍者拿來了菜單,菜單上有法文、英文、德文……都太他么高大上了。
雪蘭把菜單一扣說:「正菜要裡脊牛排,七分熟,配菜要蔬菜沙拉和羊角麵包,飯後甜點要慕斯蛋糕,前菜要香煎鵝肝醬,紅酒……不太懂,你推薦下唄。」
「11年份的克魯埃法國紅酒如何?」男侍者問,「我們可以先開了讓您嘗嘗。」
「好,順便來三瓶果汁汽水,我在大廳看到的那種,法國什麼什麼,不太認識。」
侍者笑了笑說:「藍白道特皮銳。」
「哦哦,我只認識開頭一個詞,其他的詞都不認識,那是英文嗎?」
「不,是法文。」侍者笑道。
「那就這樣吧,謝謝你。」雪蘭說。
侍者離開後,三姐驚奇地問:「五姐,你從哪兒學的?」
「跟著許編輯他們學的唄,他們就是這樣點菜的。」雪蘭撒謊說。
然後雪蘭把面前的餐巾一甩,噎在領子里。
「看到沒有,外國人就是這樣吃飯的,生怕飯掉下來弄髒衣服,所以在這裡擋上一塊手絹。」雪蘭說。
李氏笑了:「那還不跟小孩似的,還怕吃漏了嘴。」
雪蘭捂著肚子笑了起來,其實餐巾鋪在大腿上也行,不過樓下吃西餐的華夏人都噎在領子里,那她們也噎在領子里。
「都聽說洋人吃飯用刀子和叉子,咱還沒見過呢,原來是這樣的。」三姐好奇地拿起了叉子說。
「不方便,不如用筷子。」李氏道。
「娘說的對,咱們華夏人的筷子是好東西,這刀叉才是野蠻的象徵呢。」雪蘭轉了轉叉子說,「你們知道嗎?筷子在咱們華夏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歷史了,據說是蘇妲己為了討紂王的歡心,於是拿玉簪做筷。標準的筷子長七寸六分,代表人有七情六慾,以示與動物有本質不同。而且筷子為一雙,一根主動,一根從動;一根在上,一根在下,兩根筷子組合成為一個太極,有陰陽兩儀的含義,所以這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