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39章 內心扭曲

晉國這邊歌舞昇平,君民祥和。齊國卻是一片荒涼,死氣沉沉。齊國國都虞城更是失去了往日的喧鬧和繁華。

齊王姜弘曾經鼎力扶持的廣內府也是凄清寂寥,人心惶惶的日子裡,有誰還有心在這裡讀詩書,作文章?

自從齊王姜弘和太子被軟禁後,宮內他設立的歌舞教坊,也是冷冷清清,空無一人。所有的樂人和舞女不是被無故處死,就被賣為奴僕。不過,由於新齊王姜毓焦躁暴戾的個性讓服侍之人動輒得咎,因此被賣與他人離開宮廷倒也不能說是一件壞事。如今宮裡許多人日夜祈禱所求的也就是變賣為奴而已。

此時周永正急匆匆地跑進承天殿。如今的承天殿已被姜毓所佔。

周永兩腳還沒跨進承天殿門檻,就聽到裡面姜毓一貫的咆哮聲:「統統給我滾下去,滾下去!」

他聲嘶力竭:「你們這群廢物,養你們有什麼用,平日里什麼也不學,就學這樣一首曲舞也學不會。給我滾———」

隨即就聽見噼里啪啦摔杯子,砸桌椅的聲音。

……

自從姜毓登位以後,乖張暴戾的個性突顯,殺人猶如踩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原來統帥的十萬大兵里的將帥,都曾經是他浴血抗敵時提拔起來的兄弟,儘管如今他不近人情,失去理性,可是他們對他還是忠心耿耿,以至於在齊國,沒有人敢站出來聲討他。

他已經變的很不理性,情緒反覆得非常厲害,可能剛剛還很高興的欣賞歌舞,忽然間脾氣大發,拖出一個人去殺掉,或剛剛還在宴請群臣,忽然推翻所有桌椅,命令大臣統統滾回去。伴君如伴虎,在姜毓這裡,真的是展現的栩栩如生。

所以,所有人能避開他就不見他。所有人在他身邊都是戰戰兢兢。只有周永還能敢言幾句。

在姜毓的內心裡,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他清楚,他已經是眾叛親離,只有這個以前疼他愛他的舅舅,無論他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拋棄他。

然而,有時連周永都覺得,也許這個侄兒早就瘋了。他如今唯一還能夠堅持理性去做的,也許唯有練兵吧。他招兵置馬,強拉壯丁,日夜操練,督促工匠,鍛造兵器。他的內心積滿仇恨,他要向所有歧視他背叛他拋棄他的人雪恨!

時光若能倒流,周永很希望姜毓還是原來那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姜毓,寧願不要什麼皇室紛爭,寧願姜毓永遠做個普通的臣子,也不願見到如今的齊國百事凋零,前景堪憂;更不願見到,姜毓如今的樣子。

……

周永推門進廳,卻跟幾個慌不擇路的宮女撞了個滿懷。幾個宮女驚魂未定的臉上,慘白的絲毫沒有血色。有個較為纖瘦的宮女竟然是連滾帶爬的摔出門外。

周永眉頭擰在一起。他知道為什麼這些宮女怕成那樣。

「齊王陛下,請息怒。你這又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一切已是物是人非,歌者已不是當年的女子,跳舞的更不是當年的蘇綰。」

「我就不相信這群廢物這麼笨。這麼多人都學不了這麼一部歌舞。」姜毓眼神猙獰,一臉怒氣。

原來自從賢妃和蘇綰失蹤後,姜毓就逼這些宮女學會表演天女散花的節目,聊以自慰。任何宮女必定都學不會蘇綰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也根本不可能看到賢妃看天女散花時那種舒心的微笑。所以,雖然每次他命令這些宮女表演天女散花,每次卻總是以他暴怒而收場。

「陛下,你如此放不下這些仇恨,你自己永遠不會釋然,更不會開心。你也就無心管理朝事。看如今齊國朝政頹廢,國將不國。你得三思啊!」

「舅父,我已是厭煩了你說的這些。」姜毓快步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咕咚咕咚仰頭而飲。

「舅父你內心也很清楚,我為什麼遣散了宮裡所有的樂人和舞者,獨獨留下這幾個原來參加過天女散花表演的宮女。」姜毓失落的眼神凝視著遠方,「它是母妃最喜歡的節目,看到它,猶如看到母妃淺淺的微笑,我好不容易能看到的微笑。」

「可是這群廢物竟然如此愚笨。該媚的卻搔首弄姿,該柔的,卻纖弱無力,我就象在看一群沒有生命的東西在眼前晃動。」

「她們該死!」姜毓的眼神又透入出那種令人發怵的陰氣。

周永不禁也打了一個寒顫,幸好他及時趕來,否則這群無辜的宮女又該有一個慘遭殺害。

她們甚至連死的時候都不明白,她們到底為什麼惹怒了齊王,她們根本想不到僅僅只是因為她們舞得不象當年的蘇綰。

而事實上,周永已經明白,哪怕是蘇綰在此歌舞,若娘娘還是遠在晉國,姜毓同樣會這樣做的。

周永很無力地說道:「陛下,得人心難,失人心快。想當初我們周家支持你奪政,背負了不少的罵名。我們只是以為,憑陛下的聰明才智,雄韜偉略,陛下必定會給齊國帶來更為昌盛時期,齊國的百姓在陛下平定陸家後,必享安樂生活。」

「唉……,可嘆哪!」周永長嘆一聲。

現在他才越來越明白仇恨的種子早就種在了姜毓的心中深處,只是忽然碰到合適的土壤它就生根發芽,枝葉繁茂。哪怕自己當年如何寵溺他憐惜他,都不能改變他內心畸形的渴望和仇恨。

看來,少慧的逃離、蘇綰的失蹤、褚英的得寵、文卿的背叛,在姜毓的內心,全是統統的該殺的行為。

「舅父,朕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舅父就少操心這些。不知道那個病癆子這幾天怎麼樣了?你就操心操心他們吧,可千萬不能讓他死了。」姜毓臉上忽然充滿譏笑的表情。

他說的病癆子就是當朝太子姜康。他跟他父王被分開軟禁在弦月宮和寧德宮。

在姜毓逼宮奪位之後,齊王當時跟自己的兒子請求入住萬安宮,萬安宮是周少慧之寢宮,齊王聞聽賢妃已逃離齊國,忽然悲從中來。

回想當初兩人同是受害者,都是政治下的犧牲品,他隧想住在賢妃的寢宮裡,用下半生的時間在萬安宮裡點香拜佛,彌補發生在周少慧身上的一切不幸。

可是姜毓朝他冷笑嘲諷到:「你死了這份心。我母妃的寢宮,任何人都不許去玷污和佔有它。它以前不屬於我,可是,現在、以後……永遠都屬於我。」

「父王您不是很尊敬陸曼君,唯她是尊嗎?如今她已命歸黃泉,父王不如去給她生前的『陵園』守靈吧。」姜毓嘲諷道,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

他覺得讓父親住在他最信任的臣子處,這個臣子又是已被滿抄斬,他住那裡簡直是煎熬。

「可是,跟我這麼多年受到的歧視和冷落,這些都不算什麼過份。」姜毓又給自己的行為給予了一個原諒的理由。

那天姜毓同樣給他的同父異母的太子弟弟姜康,安排在了蘇綰的弦月宮。

蘇綰乃王家之人,與陸家是生死之敵。曾經陸家得勢,騙得齊王對王家滿門抄斬。而如今,陸家也是已遭滅頂之災。太子姜康對陸曼君記有養育之恩,讓這個病癆子太子入住這裡,讓他每天都生活在仇恨恩怨中,生不如死,豈不人心大快?

「所有的倫理道德,從今天開始統統的滾到一邊去。我,姜毓,就是齊國至高無上的權威!」

那一天,姜毓站在齊國虞城城池最高處,面對齊國大地,喊出了這麼一句驚怵之語。

其實,從現在的心理學角度來看,姜毓早已是患了心理紊亂精神病症。

……

此時,周永看他怔在那裡不吭一聲,知道他又陷入這些是非恩怨的回憶中。

他也擔心太子康這幾天的身體狀況,希望姜毓能跟他一起去探望一下。他來這裡本也是為這事。

他猜想太子茶飯不思還有一個原因,肯定是想跟齊王姜弘見面,已至本就羸弱的身軀更是瘦骨伶仃。畢竟齊王一直對他寵溺有加,素有父子情意。

太子康如今的樣子也實在是可憐。如今,他早就不是姜毓的威脅了。惻隱之心一動,周永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勸動姜毓,讓他們見上一面。

「陛下,姜康王子(如今已不能說太子)思念齊王成疾,可否讓他們見上一面。如今的局勢無論怎麼把握,姜康都不該先死。請陛下決策。」周永恭敬地行了一禮,嚴肅地說道。

「走,本王此刻心情不錯,陪你去看看。也該去拜訪拜訪他們啦。」

……

朝王宮的東北面一直走過去,先到了寧德宮。看守齊王的士兵絲毫不敢懈怠。如今誰都知道大王脾氣怪異,人人但求自保,哪裡還敢偷懶。

姜毓大踏步跨進寧德宮,這種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想當初,來這裡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這裡的人一直在盤算著如何置他予死地。

現如今,他要賜予誰住,包括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父王,都得聽他的。他不禁有點飄然。

「齊王,陛下駕到」!奴才通報道。

齊王姜弘毫無表情,平靜的看著姜毓。他每天在這裡博覽群書,什麼也不想。只是偶爾想到了太子,也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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