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14章 苦痛心聲

趙靈兒昨夜裡感到姜毓翻來覆去了許久,今早上起來,看到他眼底下顯出的淡淡黑眼圈,便知道他大約是徹夜不得安眠。

「姜毓。」為姜毓穿好衣衫,趙靈兒忍不住開口勸道,「既然放心不下你生母賢妃娘娘,就入宮去看看她吧。」

姜毓聽了趙靈兒的勸說,神色茫然地回道:「去看她?」

「是啊。即便是賢妃娘娘從前對你再怎麼冷淡,可她終究是你的母親。如今,竟會忽然要自尋短見,身為人子的你當然得去看望她啊。」趙靈兒耐心勸解道。她印象中,始終記得姜毓的母妃待他的態度,可說是極為冷漠,便誤以為姜毓這一夜未眠是因為對母親的心結未解,不知該如何自處。

姜毓卻是心中茫然,其實他完全猜得到賢妃自殺的原因。是的,以她那般的性格和教養,當真面對了自己承受不住的壓力,想要一死了之也是可以預見的情形;只是,身為人子的他,又該如何應對母親這樣激烈的反應?賢妃這次的自殺,等於對他之前提議一個回答了。她就算是死,也不願意陪在他的身邊,這使得姜毓感到異常的差恥與怒恨……

「萬安宮中的從人們能防得了她一次的尋死,但能防得了一輩子嗎?如果她真想死,怕是誰都攔不住吧……絕不能讓她死,所以不能再逼她,但我呢,我對她的慾望與心意呢,怎麼母親就是感覺不到?這對我根本不公平,不公平!」

姜毓的心中充滿了一種絕望的感覺,也許,即使他真做了齊王,登上了權力的巔峰,但對於賢妃的異變之愛,愛慕念想,終究還是永遠的鏡花水月。

就是這樣的意念,使姜毓一直想著這件事,才不停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做點什麼,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到底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賢妃,這個不稱職又可憐的母親。

「姜毓?」趙靈兒見他久久不說話,便輕輕推了推他,深情地望著他,叫了一聲。

姜毓撇過頭,說道:「哦,嗯,這事我會好好處理的,你需要在家裡好好歇著,晚上我回來看你。」說罷,他在趙靈兒的唇上快快地落下一吻,又匆匆地轉身離去。

趙靈兒看著姜毓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想,大概還是不能很快的釋懷吧。不過,姜毓如果真登上王位,終究還是要擺出個孝道的樣子來給天下人作榜樣的。在她想來,要對他那位齊王老爹盡孝是絕對不可能的,唯一的對象也只有賢妃。所以,賢妃若出了什麼意外,與姜毓的名聲實在不好聽,也說不過去。

趙靈兒覺得,自己還是應該代替愛人姜毓去萬安宮問安,看望一下賢妃,然後探一探她到底有何疑難之事,再作打算。

靈兒心中定意後,便始吩咐府里的從人準備車駕,以及一些合乎禮制的禮品,她要去萬安宮。

……

褚英與卜回昨晚一整夜誰都沒有離開過萬安宮,反正整個宮城不會有內侍來監督,因為其中的警備,都已經被姜毓的隊伍接管了。

他們都在賢妃寢殿左側的小房間里無聲等待著,輪流休息,一方面可以看顧著賢妃防止她再想不開,另一方面也不會錯過姜毓隨時的到訪。

第二日早上,賢妃在秦嬤嬤的服侍下用過了早飯,他們等待已久的姜毓終於出現了。

……

「母妃。」姜毓的聲音有些低沉,聽起來情緒不佳。聽到聲音,卻看不見人的褚英如此判斷。

精明的卜回卻以與他那胖胖的身子絕不相稱的速度站起來,走到昨晚意外發生後,預留好的牆邊縫隙處窺探對面賢妃與姜毓的動靜。

這時的姜毓正站在賢妃的病榻前,定定地看著她。而賢妃則是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被子,身子靠後躲避著姜毓。

「你,誰讓你進來的?」賢妃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姜毓伸出手,不顧賢妃激烈的反抗,生生拉下了她的被子,仔細查看了一番賢妃脖子處的勒痕。看著那青紫色的勒痕,就可以知道昨晚是有多麼的緊急,姜毓的神色越發的難看了,他溫和道:「母妃,我想我們之間彼此約定過,若是你今後再對我冷淡,每一次,我呢,就殺一個萬安宮的從人泄憤。不過,現在看來,我還少說了一句,若是你輕生,我就會殺盡萬安宮裡的人給你陪葬,包括秦嬤嬤。」

聽到這些話,褚英的忍不住握起拳頭,咬緊牙關。他終於知道那天的對話是甚麼了,也難怪慧姨會說不出口,只是萬萬想不到,平日里親善和氣的姜毓竟然會如此威脅自己的母親,而且還拿素來疼愛他的秦嬤嬤來作為威脅,當真是令他難以置信。

賢妃眼中含淚,聲音幽顫的說道:「別!別動他們任何一人,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既氣我,更是恨我,只要我不在了,一切就都解決了……」

「不!」姜毓因為賢妃無故自責的反應,終於全然爆發出了強烈的情感,說出了他心中無奈的一切秘密!

「你算是甚麼母親?!每次都是這樣的嫌惡於我?從來都不願肯定我?你還是不懂我!不願意去了解我!」姜毓大聲的說著,「從小到大,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就算是舅舅多次的勸說,你還是依然故我,從來沒有改變……我知道你恨惡祖父,是他破壞了你即將到手的幸福,是他改變了你人生的所有際遇,但那都你們上一代的事,與我有甚麼關係?」

「我有什麼錯?需要你這樣的對我?不過就是我長的與祖父相像,你每次看到我,就如同看到故去的祖父,對不對!」姜毓續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作法,是很自私的?對我這個親生兒子而言,更是不公平的?」

「你沒有,你對我從來沒有任何的憐恤,從我出生那天,你就定意放棄我了,不要我了,所以你想殺我,你要殺死我這個弱小的嬰兒,而我,卻是你的親生兒子!……祖父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就帶走了我,親自照顧,直到他去世為止。」

「那一年,我五歲,頭一次到萬安宮來找你,但你是怎麼對我的?把我推進放生池的裡面,要淹死我……」姜毓說著自己的心聲往事,語氣嘶啞,眼中也漸漸產生了霧氣,淚,不自覺的流下,但他還在說著:「但是我不同!從那一日見過你,我的母妃,我就多麼的渴望與你親近啊,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嗎?……我曾試過所有的方法,要討你的歡心喜悅,甚至到只要你願意與我對話,我都感到快樂與滿足的地步。但是你呢?你不自覺,更不自省。」

「不就是與所愛之人被迫分開,嫁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丈夫嗎?祖父早早的不在了,父王其實也不能說不愛你,但你對你身邊的幸福,永遠是不屑一顧,只會將自己關進感傷的象牙塔裡面!自艾自憐,哼,什麼無用的青燈古佛,靜心修業,若真如此,又為什麼不出家。」

姜毓意猶未盡,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又接著說:「陸家為使大哥即位,想方設法的要害我,只有舅舅在保護我,你卻對我的事,從來漠不關心,你大概是希望我被害死吧?這樣你的心理上就會好過一點!」

「不用再說別的,就只單說大半年前的刺殺落崖,巫術事件,嶺南任命,哪一件不是令我生死不定,哪一件又不是陸家所策動的?就連那個偏心偏到底的父王都知道要對我好些了,反過來看,你呢?母妃?你又是怎麼想?還是無動於衷,對不對?哼,甚麼潛心修佛的聖母,根本就是心如硬石,從不改變。」

「你真的愛過我?你愛過父王嗎?甚至,你愛過卜子夏嗎?沒有,其實你誰都不愛,你只愛你自己,不然你也不會當時把不明就理的他,趕出家去而不再見他!……稀奇嗎?我怎麼知道那麼多?那麼詳細?因為我注意你啊,我的母妃,我一直在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你既然無論如何都不改變,那就只好我變了,若溫和不行,我就冷血;若無爭不行,我就全爭,我要得到最大的權力,我要得到你!」姜毓說到這裡,雙目赤紅,面目狠戾的猶如,猶如地府中的惡魔。

「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的好好的,你的兒子現在出息了,得到了百姓的支持,還得到了大齊精軍的認同,現在沒有我作不到的事了,你必須在我的身旁,看清楚我所將要達到的輝煌。」說完了話的姜毓,一隻腳忘形的跨上了賢妃的床位,站在她的身前,使得全然震驚的賢妃,緊張的問道:

「你……走開……下去……你要作甚麼?」姜毓冷意的臉上猶有淚跡,但他反而輕鬆的笑了,對賢妃道:「幹甚麼?我沒有要幹甚麼,我只是要作一件,早就想作的事,而且宣告這事的主權而已。」這時,但見姜毓一手牢牢固定住賢妃的頭部,一手束縛住她的雙手,然後正對著賢妃,親吻上去。

「啪」的一聲響,是賢妃被放開後重重地在姜毓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姜毓的臉上出現了血跡,那是被賢妃狠力打出來的,而他卻一點都不以為意,反而陰冷但嘲笑般地看著賢妃,說道:「母妃啊,不要這麼凶啊,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你若再這樣不守規矩,我看秦嬤嬤就不能在萬安宮裡頤養天年了;她老人家盡心服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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