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3章 如畫往事

當林文卿望不見褚英時,便回頭對那個侍衛說到,「勞駕壯士辛苦,我想入宮求見賢妃娘娘。」

侍衛卻面有難色的趕忙應到:「林公子,非同我等不通情理,君命大如天,封宮之令非同小可,違者依軍令足可殺頭,足下為軍中小卒,家中仍有妻兒老小,故不敢違反君令,向你有任何承諾,除非公子答應一事,立刻便可進去,本官決不阻攔。」

林文卿見此人尚知禮數,便耐住性子,欣然道,「軍士有任何吩咐,但說無仿。」

「既為封宮,就應是許進不許出,公子進宮後,即視同為宮內人等,再不可隨意放行,請公子見諒。」侍衛不卑不亢,甚是有禮,但語氣中似乎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

這使得林文卿不由得心中暗罵,「哼,都是漂亮的場面話,這不等同是軟禁賢妃娘娘了嗎?這次陸家下的本錢可說是足的很啊。」原來依我們這位林家堡第一大小姐的脾氣,立馬就要調頭就走了的,但是想到畫姨的事情不能不問,何況褚英已去尚書府傳訊,事到如今都沒有再次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

林文卿心中權衡再三,最終仍是勞煩了這侍衛打開宮門,單人隻身,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這才進門行沒幾步,就發現整個萬安宮裡的眾宮女侍從果然都有些坐困愁城的味道,一個個都是惶恐不安的面色。幸好還有年老的秦嬤嬤主事大局,這才沒有過份的騷亂。

林文卿在宮女的帶領下,去拜見了秦嬤嬤。林文卿把自己與褚英的來意與秦嬤嬤一提,便立即得了秦嬤嬤的首肯。

「你們來看看娘娘也是好的。她閉關半年,心情本就鬱結,才出來卻又遇上這麼件亂事,有小輩陪她說說話,解解悶是最好不過。」秦嬤嬤如是說道,「等會褚英少爺來了,老身就帶你們一同去見娘娘。」

又等了一會兒,褚英果然回來了,兩人便在秦嬤嬤的牽引下參見了賢妃。賢妃因為閉關半年不見陽光,整個人看起來臉色蒼白了許多,人也更加消瘦了。

褚英與賢妃一向親厚,見她如此模樣,忙走上前去,問道:「慧姨怎麼瘦成這樣?這半年抄經太辛苦了。」關懷之情溢於言表,自然非常。

賢妃卻是淡然一笑,她仔仔細細地掃視了褚英一番,說道:「好孩子。聽秦嬤嬤說,這半年裡,你常送東西過來。姨娘都沒見你,讓你白跑了。」

「沒事。英兒知道姨娘是禮佛心切呢。」褚英笑了笑,回應道,「鎖宮的情況,我已派人去通知舅父了。想必,過一會兒門口那些荒唐的江湖術士就會走了。慧姨不必過於心煩。」

「其實那沒什麼。」賢妃的面上波瀾不驚,讓人看不出她此時真正的想法,「英兒這次來,還帶了朋友,想必有什麼事吧?」

林文卿見時機到來,這才開口說道:「這事還是由晚輩來說吧。」

賢妃把目光投向她,等待著她的問題與解釋。

「賢妃娘娘,據我所知,您有一位雙胞胎姐妹,名喚沈如畫是嗎?」林文卿開門見山地挑明道。

周少慧臉上略有些驚訝,隨即輕輕笑道:「你既懂得《天女散花》,知道如畫姐姐想必也不為難。想來是你爹告訴你的吧。」

「不是的,賢妃娘娘,是因您的那位姐妹,她即是我的養母,更是我爹的妾室。」林文卿搖了搖頭,否認了她的猜測,「《天女散花》也是她手把手教我的,並非聽家父代傳。」

賢妃周少慧聽得如此震憾的消息,這才失了鎮定,猛地站起身來,抓住林文卿的手臂,失聲道:「你說她是你的養母?又成了你爹的妾室?」

林文卿雖感手臂吃疼,不由皺起了眉頭,仍然說道:「是的。她還長得與賢妃娘娘一模一樣呢,在下也覺十分驚奇,是故有此一問。」

賢妃腦子頓覺一空,痴傻傻地想了許久,忽然放聲大笑,說道:「好。好個林霄,竟然將我們全都騙過了。」又過了半晌,她的笑聲漸漸變得有些悲愴,眼角竟留下淚來,聲音也變得蒼涼了許多,「也好,也罷。我們姐妹終究有一個人,可以求仁得仁。」

褚英與林文卿那時見過如此哭笑不禁的賢妃,兩人都著了慌,又不敢打擾,心中也是思量不已。

「賢妃娘娘!你還好吧?」林文卿見她慢慢冷靜了下來,於是開口試圖喚她。

賢妃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說道:「乍然得聞故人音信,卻是失態了。英兒,文靖莫怪。」

「不敢!」二人異口同聲。

「你們今日來,是受了如畫姐姐的託付嗎?」賢妃急切地問道,語氣里有著一絲期盼,這時候的她,似乎又成了那個叫周少慧的花樣少女,而不是長年禮佛的王室貴妃。

「不,不是的。」林文卿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畫姨早就離開我家了,如今去向縹緲,杳無音信,晚輩也是遍尋不得,心中焦急。」

聽到此等消息,賢妃的臉上失落神色難掩,好一會兒,才嘆息道:「罷了。只要知道她還好好地活著,把自己過得很好。我也就沒什麼牽掛的了。」

「畫姨其實很少提她從前的事,所以我也是到了齊國之後,才得知她原是齊人。」林文卿說道,「後來,又知道了些蛛絲馬跡。所以心中有些疑問,特想求問於賢妃娘娘。」

賢妃汪視著林文卿,示意她可以繼續說。

「賢妃娘娘,畫姨是怎麼嫁到晉國去的?真的是被人算計嗎?為什麼後來又是褚英的娘成了晉王妃子?」林文卿把疑問連珠炮般的問出。

然而,當賢妃聽他既提及晉王之事,便轉頭似有深意的看向褚英,嘆道:「看來你們是真的非常友好。你竟連這事都沒避諱他。」

褚英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慧姨,文靖實是我生平的知交好友。再說如畫夫人,按血緣也是我的姨娘,又關係到母親的前半生往事。所以文靖所問的這些事,侄兒其實也很想知道。」

「……如畫是我的雙胞姐妹。只不過在出生時,被我們的父親偷偷抱與了淑雲夫人。這事,我料想你們也打探得差不多了。」賢妃點了點頭,停了一下,又嘆了一口氣,這才開始回憶當年,「所以,當如畫和若惜姐姐,因為一個意料外的事故而出現在我和哥哥面前時,我們兩人都很驚訝。那時,我們四人的父母俱亡,都成了孤兒。上輩人的事也不想多談,依哥哥的意思是,從今往後四兄妹一起相依度日,也就是了。雖然若惜姐姐對於我母親的事情,心中有些疙瘩,但本以為,日久年長終究還是能化解的。」

「當時晉昭公與武帝約為盟國,有求齊女為妃的意思。武帝膝下並沒有公主,他又無兄弟,宗室血脈稀薄。於是,當哥哥在三國文會上一舉成名後,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畢竟,我是他的嫡親侄女兒。後來,他又從哥哥處,知道了若惜姐姐和如畫姐姐二人的事,引以為奇。那時,我們滿以為我們同是父親血脈,身為父親好友的武帝陛下,待兩位姐姐必然也是一視同仁。卻不知道,武帝陛下,我的舅父與淑雲夫人過去有一些嫌隙,對於由淑雲夫人養大的兩個姐姐,並沒有什麼喜愛之情。」

「武帝陛下很快就和晉國談妥了和親之事,一轉眼就把如畫姐姐的身份變成了和親的宗室公主,把若惜姐姐放到了陪嫁的名單里。在我和哥哥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們就已經被送到了晉國。」

褚英雖然對當初的事情,也做過一點自我的猜測,但聽到賢妃的敘述,知道這個真相時,他還是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撫育自己多年的慧姨與母親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真正不可化解的矛盾衝突,不禁更為專註地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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