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同學少年兩無猜 第9章 居家一日

林文卿躺在床上,感覺下腹悶悶的,便翻了個身,心中一陣鬱悶。

「少爺想喝水嗎?」怯怯的聲音從簾外傳來。

「小硯還沒睡?」林文卿略有些驚訝。

林硯就睡在林文卿房外的小床上,這是貼身侍婢專屬的床位。隔著重重紗影,林文卿只看到她小小的身子似乎從那小床上起身了。很快,一個盛著水的綠玉杯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林文卿接過來,喝了一小口,略燙的水溫正合她此時的心事,開水下肚後,剛才的鬱悶一掃而空。她忽然咦了一聲,說道:「水怎麼是熱的?你一直燒著爐子嗎?」

「嗯。日間請小楊哥幫忙在房間外安了個爐子,用小火溫著這壺水。我想,少爺近來身子特殊,會想喝開水的。」

討論著這種話題,再聽林硯管她叫少爺,林文卿自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只得慶幸黑夜可以遮蓋自己的尷尬,訕訕一笑,說道:「平時沒外人的時候,小硯就不用管我叫少爺了。」

「是,小姐!」林硯點了點頭。

「很晚了。小硯快些睡吧。」林文卿又囑咐道,「我有手有腳,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管自己睡就好了。」

「……是,小姐!」林硯這次卻答應得沒那麼乾脆,頗有些猶疑。雖然如此,她還是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林文卿將綠玉杯放到旁邊的小几上,也抱著枕頭靠了下來,心中卻想著,這次的婢女還真是買對了人。小硯做事細心,又不多嘴,很有些她指哪兒打哪兒的意味。可惜,卻太規矩了些,有點死守著主僕之分,把她伺候得也太周到了。想起從前那個一起撒野,沒事還充大姐頭教訓自己的小柳兒,林文卿忽然有些想她。也不知道,她和小靖現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被爹娘拆穿。

……

因為怕外出時意外露餡,林文卿便囑咐小楊從卜回處順了不少病假單。如此,頗在家中過了幾天修身養性的清凈日子。因不必上課,林文卿便隨性地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懶懶地睜開眼,發現林硯已經端著一盆水在旁邊侯著了。這倒讓林文卿不好意思再賴下去了,只得匆匆起身洗漱。

洗漱完畢,林硯便遞上來一封書信,說道:「這是門房那邊剛送來的。說是家中的小姐寄來的。」

林文卿先是一愣,沒反應過來,心道,家裡除了自己以外,哪來的什麼小姐?隨即才醒悟過來,那「小姐」是自己的弟弟林文靖假扮的呢。

她啞然接過信封,上面果然是自己弟弟熟悉的字跡,看到這筆墨,林文卿倒是忽然想到了,外貌可以假扮混淆,卻不知道弟弟是怎麼將自己的筆跡也給隱瞞過去的。想到林文靖在家中的狼狽模樣,她的心情莫名愉悅了起來,開心地囑咐道:「小硯,備點瓜果,送到聽雨軒來。」說罷,自己便大踏步向聽雨軒走去。

靠在欄杆上,再將腳肆意地翹在前方的石凳上,迎著湖面上吹來的風,林文卿再一次感覺到做男人的好處,若是女裝打扮的話,做這樣的動作肯定要被人側目而視。

她樂呵呵地靠著欄杆,打開信封,想看久違的弟弟會給自己寫來什麼。

林文靖如小老頭般地碎碎念著他在家扮女裝的苦和累,抱怨小柳兒看管得嚴厲,這不許那不許,便是如林文卿平時那樣扮個男裝到泓城裡玩也不許。而他又為了林文卿臨走時的幾句威脅,根本不敢違逆小柳兒的話,只得乖乖在家裡待著,倒真跟大小姐似的。

他們的娘親戚蕙君以為自己女兒改了性子,連日里喜不自禁,整張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末了,又邀功似地提說當初被安排與林文卿配對的那位鄭小公子不知怎麼的,竟然為了逃婚留書出走了。他便立刻配合地做出傷心苦惱狀,讓戚蕙君一邊開心她的轉性,一邊怨恨鄭小公子的逃婚。他也就打蛇上棍地表示,自己身為林家大小姐,相親被人逃婚,實在太沒面子了,徹底傷到了自尊,實在很擔心以後還會遇上這樣的人,到時候名譽更不好聽。戚蕙君見他如此煩惱,倒是開始責怪自己當初挑女婿時眼睛放得不夠亮,竟然害得女兒有了這樣的陰影,一時也不敢再安排什麼青年才俊來林家堡住宿。

「……姐姐大人儘管放心,有小弟在,保你歸來時,是也無風雨也無情!」

看著林文靖略顯俏皮的字句,想著家中那位被耍得團團轉的娘親,林文卿不得不說了一聲服。說到底,林文靖才是老娘戚蕙君十月懷胎之後,一手帶大的孩子。論起對娘親的了解,林文卿自認是拍馬也趕不上弟弟,也難怪林文靖能夠把娘親的心意把捏得如此準確,輕而易舉地為她解除了逼婚愁雲。

看完信,林文卿抬起頭,便感覺清風拂面,一陣涼快,再望一眼大齊湖,卻是水光瀲灧荷花飄香,一片大好景緻。這時,林硯也已將瓜果送了上來。林文卿起身從盤子里撿了個桃子咬了一口,對著此時此景,她忽然起了讀書的興緻,便囑咐道:「小硯,你幫我去書房拿本書來,就放在書桌上,書名叫……《山河志略》、對就是這個名字。」

《山河志略》寫的是天下各國的風土人情。是林文卿前陣子逛廣內府書庫時發現的。這書是手寫而成的,因此在一堆書籍里顯得特別扎眼,所以林文卿隨手拿了回來。但是之後,諸事繁雜,倒讓那書一直被放在書房桌上吃灰塵了。

一觸碰林硯遞過來的書,便感覺到書封上的確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塵。林文卿將灰塵抹去,翻開書來細看,卻是越看越合自己的胃口。

林文卿的一顆心早被畫姨養野了,只是苦於自己是女兒之身,父母管教嚴厲,近乎拘禁。她長到十六歲除了這次來齊國,原先的活動範圍都沒超出過泓城,想由著自己的性子去游遍天下卻是根本不可能。因此她自幼就特別喜歡看這些遊記,彷彿自己也能隨著作者的筆觸去那晉之即墨,周之衛河遊歷。

而這本《山河志略》不但寫名川勝水之景,連各地的風俗人情,乃至人物風流都記敘其中,寫到盡興處,還會大發議論。整個文章行文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因覺得實在有趣,林文卿便翻過書頁來,想尋那作者的名字,翻來覆去,卻終是什麼痕迹也沒有。她略有些遺憾,知道這怕是本無名氏之作。世上總有那麼些懷才不遇的,將一腔心血化作筆化作墨,留待後世的知音。

既尋不到那作者,林文卿便也只能喟然一嘆,翻開書,繼續自己與這位作者的神交。

時間飛逝而過,不知不覺已到了夕陽西下的時間。發覺自己手中的書被人奪去,林文卿忙抬頭,卻發現是褚英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怎麼來了?」林文卿也不生氣,只反問道。

「聽夫子們說,你又請假了。所以來看看,不過你看起來精神不錯!」褚英沖她眨了眨眼睛。

林文卿只得解釋道:「說了,是不怎麼打緊的宿疾。只要好好休息幾日,就能恢複元氣。其實,我明天就能去書院上課了。」

「好奇怪的宿疾。」褚英揚了揚眉,說道。

林文卿心中一跳,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褚英,見他表情正常,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便傻笑道:「是啊。家族遺傳的體質,我也沒辦法。」

「既然你的身體不打緊了。那今晚我們出去玩吧。我請客。」褚英一把拽起林文卿,拉著她向外走去。

「去哪裡啊?」

「今夜虞城最熱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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