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同學少年兩無猜 第5章 是耶非耶

夕陽餘輝下,一個女孩依偎在一個女子的懷中,專心地低頭編織著花環。女子看了一眼認真的女孩,笑了笑,問道:「卿兒,你爹過幾日就要來接你了。到時候,你可以回到泓城,那是唐國的第二大城池,風光秀美,你一定會很喜歡那兒的。對了,你還有個弟弟,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高興嗎?」

「那畫姨會跟我一起去那個泓城嗎?」女孩專心致志地編著花環,隨口問道。

「……畫姨就不去了。」女子嘆息道,此言一出,女孩立刻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有著明顯的困惑,她直直地望著貴夫人,等待她的解釋。

女子摸了摸她的頭髮,用淡淡哀傷的語調說道,「卿兒回家以後,要多聽你娘的話。你陪了畫姨十年,給我帶來了太多的快樂。而今,真的要讓你回去了。我卻怕,養你這十年,會害了你。」

「畫姨怎麼會害我呢。不會的。」小女孩不明白一貫開朗的畫姨為什麼忽然這麼哀傷,她努力起身,將花環戴到畫姨的頭髮上,然後摟住她的脖子,努力地用力地保證著。

女子回抱著女孩,喃喃道:「但願,但願不會害了你。」

……

粉色花瓣飄落到水面上,濺起點點漣漪,林文卿失神地看著水面,腦中不斷回想著那一日,周賢妃的神情、話語,將之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對比對照。

難道,真的不是她嗎?只是一個長相相似的人而已嗎?其實,早該知道,不可能是她的。她如果是齊國的賢妃,怎麼可能有時間撫養自己十年呢。不可能。可是,天下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兩個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周賢妃和畫姨的關係到底是……

「……公子,林公子?」柔柔的女生將林文卿從恍惚中喚醒,她猛然驚覺自己此時正在承恩坊頭牌蘇綰姑娘的房中。

距離那一日的周府壽誕已過去了半月,蘇綰此時已從一介無名女子成了蜚聲京華的「仙女」。這時的人們何曾看過那般炫目的水袖表演,壽誕結束後的第二日便有無數富貴人家打探到了蘇綰所在的承恩坊,派管家攜重金貴寶上門求舞。當宮中傳來,周賢妃甚愛蘇綰歌舞的消息後,上門求舞的人群更趨瘋狂。極會做生意的承恩坊老闆立刻出面,八面玲瓏地招呼各家家丁,直道蘇綰身價非凡,一舞千金,從中抽足了油水。

「文靖失禮了。」林文卿看著蘇綰柔美的面容,忙說道。

「無妨。」蘇綰微微一笑,說道,「不知林公子剛才在想什麼呢?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了。蘇綰能有今日,多虧了公子之助,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不不不。」林文卿推讓道,「蘇姑娘天賦異稟,哪裡有文靖什麼功勞。」她心中暗道,若非你的身段柔弱異常,彩帶也舞得比常人好,能在短時間內掌握那丈二綵綢的舞動方法,我也不會挑你上台。

「公子不必謙讓。蘇綰是知道自己的。承恩坊中美女如雲,蘇綰沒有國色天香,若不是公子恩賜我的這曲歌舞。將來也不過是倚門賣笑,靜待年華老去的命罷了。哪裡會有今日門庭若市的熱鬧。」蘇綰微微有些傷感地起身,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我雖不稀罕這熱鬧,可也明白,正因為有這熱鬧。我才對自己這身子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自主權利,不必哭笑由人。」

林文卿聽她說得傷感,倒有些不忍,便說道:「如果蘇姑娘不喜歡這兒,那文靖可以幫你想想辦法,不如……」

「不必了。」蘇綰搖了搖頭,說道,「林公子已幫了我很多,此事倒是不敢麻煩公子。對了,前日,賢妃娘娘邀蘇綰入宮,又點了那曲《仙女散花》,似乎很喜歡聽呢。」

林文卿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到了賢妃身上,她緊張道:「真的嗎?她是什麼反應?」

「蘇綰覺得……賢妃娘娘似乎總是透過我,在懷念著什麼人。」蘇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她的神情有時看來很傷感。」

「傷感……」蘇綰喃喃道,她回憶著那一日在宴席上周少慧平靜無波的神情,有些茫然。

「賢妃娘娘是個極為自製的人。她的那些神情,只有在屏退了所有侍從後,才偶爾流露。若不是蘇綰一直注意,怕也發現不了。」蘇綰輕聲說道,「還有……」

「還有?」

「娘娘初時還曾向蘇綰打探過,我這舞曲是何人所授。聽得真是公子您所授後,她似乎有些惆悵和……小小的失望。」

林文卿聽罷,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明白為什麼周賢妃會對自己感到惆悵與失望。蘇綰見她靜默不語,便體貼地為她將冷掉茶水換過,靜候著她下一步的詢問。

「姑娘,奏琴的時間到了。請您出來。」侍女紅兒的聲音打破了房內的寂靜。

蘇綰滿懷歉意地對林文卿笑了笑,抱歉道:「林公子,真是抱歉,我這就去推了。」

「不必了。文靖已打擾蘇姑娘多時。這就告辭了。」林文卿知趣地起身,說道,「多謝姑娘今日所言。」

兩人並肩走出蘇綰的閨房,驚訝地發現蘇綰房前的庭院里此刻正坐著一個人,卻是齊國二皇子姜毓。這意外的相遇,讓三人都愣住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林年兄。」還是姜毓的反應比較快,率先起身行禮道。

「哪裡哪裡。」林文卿有些尷尬地回禮道。兩個不太熟悉的人,在承恩坊這樣的地方相遇,總是有點尷尬。

「毓今日是來請蘇姑娘進宮的。本打算近日就去林年兄家中拜訪,現在可正是擇日不如撞日。」姜毓大大方方地說道,「不如,由我做東,一會兒就去鐘山酒肆喝一杯吧。」

「這……我已約了褚英在池上樓一聚。怕是不能……」林文卿為難道。

「啊,那也沒什麼。我們一起去吧。」姜毓笑眯眯地說道,他非常自來熟地攬過林文卿的肩,半拽著她出了承恩坊。蘇綰出神地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眼中有著羨慕。

……

「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一起過來。」褚英一邊給倆人斟酒,一邊說道,「來喝點。我特意從舅舅的酒窖里拿的萬里香。是用周家秘方制的,外頭可喝不到。」

「看來你撬鎖的功力又進步了。」姜毓如餓虎撲羊般搶過一壺,護犢似地護在胸前,「這壺歸我,讓我帶回宮去。」

「德性!」褚英戳了戳姜毓的額頭,說道,「你每次都這樣,自己又沒膽去偷舅舅的好東西,總從我手裡撈。」

「什麼酒這麼稀罕啊?」看到褚英,林文卿頓時輕鬆了許多,她隨手抄起一個酒杯,抿了一口,奇怪道,「不就是葡萄酒嗎?」

「你知道?」褚英與姜毓異口同聲地說道。

「對啊。我不止知道,我還會做呢。」林文卿翻了個白眼,說道,「至於讓你們兩個搶得跟山疙瘩里出來的土財主似的嗎?也不嫌丟人。」

「不是吧。你跟誰學的啊?」褚英嘖嘖稱奇,說道,「這酒可是我舅舅家的祖傳秘方啊。我和毓在外面喝了那麼多酒從來見過相似的。」

「跟……」林文卿剛要說話,卻忽然頓住了,「你說,這是周家的祖傳秘方?」在得到褚英和姜毓二人肯定的答案後,林文卿腦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幼年時,在畫姨的教導下釀酒的場景。周家,畫姨……到底有什麼瓜葛?

「文靖,文靖?怎麼了?」褚英見她忽然不言不語,擔心地推了推她的身子。

林文卿猛地醒過神來,強笑道:「沒事,沒事。只是想起了一點往事。對了,你們要是喜歡這酒,拿些葡萄給我,我幫你們釀點就是了。」

姜毓與褚英對視一眼,笑嘻嘻地舉杯致意道:「那就多謝了。」

三人斜靠在欄杆上,手持酒壺,就著幾碟花生瓜子茴香豆,談天說地。夕陽掛在戍公山頭,在淡橘色的天光與青藍水影相互映襯著,飛鳳台上,一派名士風流。

「文靖,除了那天女散花外,你還知道別的那樣的歌舞嗎?」三人聊得酒酣耳熱,氣氛正好時,姜毓瞅准機會,開口問道。

林文卿手中搖晃著酒杯,眼皮也不眨一下,回問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

「我母妃真的非常喜歡這類歌舞。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日日召見蘇綰姑娘。可是,你也知道蘇綰姑娘的身份,朝中總是不缺臭脾氣的書獃子。蘇姑娘在我母妃宮中長出常入,我怕有小人拿著這點做文章,總是不好。」

「所以,你想如何?」林文卿隱約有一點摸到姜毓的意思。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去宮中教宮中教坊的女官跳舞。也省得蘇綰姑娘一趟一趟地往宮裡跑。」姜毓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林文卿有些訝然地看著姜毓,沒料到他竟然會提出如此突兀的要求。她正欲開口回答,卻被褚英攔下,褚英搶道:「毓,我知道你是想讓慧姨開心。不過,讓文靖入宮去教女官,這也太失禮了吧。他畢竟是林家的公子。」褚英將重音加在林家二字上,提醒著姜毓,林家的財勢。

姜毓微微一笑,卻不理會他,只說道:「文靖,我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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