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夜逃(下)

早已入夜,白日里的陰霾尚未散去,都市的霓虹替代雲朵籠罩天空,抬頭望去,無盡的昏暗,氣壓很低,風捲起悶熱,吹在人身之上,捎帶著壓抑的感覺。

那道安的小屋之中,沒有空調,只有一台八零年代沾滿灰塵的老電扇在嗡嗡作響,本來這種老風扇吹出來的風弱的不行,但是我卻還是發覺到了寒冷,因為我們那晚的對話。

本來在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就覺得納悶兒,要說有丟錢的丟人的,怎麼這師父還能丟了呢?難道是那老爺子又糊塗了?

道安第二次拿起手機後,只是不停的恩恩啊啊,沒過一會兒,他就掛斷了電話,似乎有些驚恐的樣子,蘇譯丹慌忙問他怎麼了,誰來的電話,道安咽了口吐沫,然後沉聲說道:「廟裡來的,好像師父以前的箱子被撬了,丟了道袍和祖師爺留下鐵劍,還有……一把鋤頭。」

怎麼會這麼巧?怎麼那玄嗔老道走丟了的時候,他以前用過的東西也都沒了?難道是那老爺子自己拿的?

蘇譯丹皺了皺眉頭,很顯然她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她便對著道安說:「難道是老頭自己跑廟裡拿的,你說這老頭沒事兒大晚上的為什麼要整這一出啊?」

「壞了!!!」我忽然渾身汗毛直立,今天同那老爺子交談時聽見的事情連同著一個可怕的念頭一起出現在腦子裡面,我下意識的叫道:「難道那老爺子糊塗勁兒上來了,想去挖塔?」

「挖塔?」道安愣了一下,但是蘇譯丹卻已經站起了身,露出了少有的,驚慌的表情,她罵了一聲:「該死,差不多真的是這樣!」

道安見我倆這樣,便慌忙詢問,臉上的表情越聽越是驚慌,還沒等我說完,只見他就已經拍了一下大腿,然後哭喪著臉叫道:「師父唉,你說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呢!」

沒錯了,因為那玄嗔上了歲數,精神有點痴呆,本來就有偏執傾向的他,沒鬼可抓後,很有可能一時想不開想要去挖塔放妖,天哪,一想到這裡我心中頓時百感交集,雖然那老爺子跟我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天沒那麼深的感情,但即使他是一路人甲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啊?要知道他都多大歲數了,走路都走不利索,還抓妖?那不等於你手持一把圓規殺向一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隊員一樣么?必死無疑啊這!

道安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竟然都出現了淚水,好像那老頭已經死了似的,蘇譯丹見他這幅摸樣,便踢了他一腳,罵道:「人還沒死呢,哭個屁喪,趕緊的,也許還來的及,抄傢伙,把你家底兒全拿出來!」

受了蘇譯丹一腳後,那道安回過了神兒來,只見他慌忙起身說道:「對,啊對呀,趕緊的,趕緊的奔塔去!說不定還能截住他,快!」

他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大皮箱,打開之後,裡面一大堆道家用品,道衣道帽一應俱全,但是他也沒穿那衣服,只是從裡面順出了一個小布袋,鼓鼓囊囊的,好像裝了很多球狀物體,然後抄起一面破爛的羅盤塞進了一個包里,蘇譯丹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從裡面拿出了兩沓子黃紙符,遞給了我一沓後自己揣了一沓,然後對我說:「留著防身。」

「他也去?」道安說。

「他遇到過的髒東西不比咱倆少。」蘇譯丹說:「你去不去?」

我咬了咬牙,也沒廢話,只是說:「我先下樓打車,你倆快點。」

說罷,我便轉身就走,跑出房門的時候,隱約聽見道安說:「這小伙還真挺不錯,也不像你說的那樣膽兒小啊。」

「讓我鍛鍊出來的。」蘇譯丹說。

我苦笑,就當自己沒聽見,飛奔下樓,幸好,運氣不錯,讓我攔住了一輛計程車,沒過一會兒,蘇譯丹和他師哥道安便跑了下來,她倆一人背著一個小背包,鑽上了車,直接說道:「南塔公園!」

一路上,我們的情緒都有些焦急不安,我坐在后座,問那道安:「老爺子當年再塔底下到底埋了什麼東西啊?」

那道安嘆了口氣,然後哭喪著臉說道:「他埋的妖怪多著呢,我哪知道是哪個?」

我想了想後,便對著他說道:「就是給他肋巴扇上留下疤的那個,那是什麼啊?」

道安想了想後,便說道:「完了完了……怎麼回是那個怪物呢?」

我心中又是一沉,從他的語氣上就能判斷出那東西不是什麼善類,道安對我解釋,說他曾經也聽師傅說起過那怪。

之前也講過了,他師父抓那怪的時候,正當壯年,那一年他四處遊歷,來到一處靠河岸的村莊,卻發現這村子裡面的百姓們都是滿身的邪氣,一天之內,小小的村莊之中竟然有兩處白事,當時玄嗔便覺得不對勁,於是借宿的時候同那老鄉交談,方知原來這村莊之外有個廢棄的道觀,半年之前來了一位雲遊的道士,自稱是『聖佛教』的開山大弟子,那道人當真好本事,會替人消病免災,且未卜先知,有莫大的神通,據說他有一隻寶缸,每日清晨那缸中便會生出神水,喝了之後渾身翩翩欲仙精神百倍,什麼病都能治好,即使要死之人喝了那水後都會笑著死去,道長說,這正是死者得道成仙的預兆。

那時候的人活的清苦,嘗了那神水的好處之後,便把那道長當神仙般祭拜,小廟裡終日香火不絕,就為了能討一口神水喝,已經有不少村民自願出家侍奉那道長。

那老鄉對玄嗔說:「小師傅,看你也是出家人,想必也想見見那神仙吧。」

玄嗔含糊了一聲,然後又問道:「我來的時候見村外的田地雜草叢生,似乎沒人打理,今年鬧災么?」

「還種什麼田啊!」那老鄉十分憨厚的笑道:「道長說我們要是誠心修行,用不了多久都會羽化成仙,到時都會如他一般駕鶴飛翔點石成金,那不比整天種田還吃不飽飯好多了?」

玄嗔當時冷笑,並不言語,但是心中卻明鏡一般,他心想,這是哪裡是什麼神仙,分明就是妖怪所為,這個世界上雖有靈丹,但卻不賞凡人,只有妖邪之輩才會利用凡人的心理作惡,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那怪應當厲害的緊。

要知道妖怪的力量來源,在某種程度上和神仙力量的來源也說得上是殊途同歸,一部分是自身的修行道行怨氣意念,那是將普通的妖魔鬼怪,而成了氣候的妖怪,卻要更深一步,利用信仰。

沒錯,信仰,自古以來,這都是一桿雙刃劍,存在著莫大力量的雙刃劍,就拿普通人來說,一個人生存在世間,無非就是吃喝拉撒,和你我都一樣,但是如果他擁有了足夠信仰的話,那就會稱為一個神話,自古以來的皇帝不都是這樣的么,一個人控制著整個國家,百姓見到便覺得如見神明一般,真龍天子,呵呵。

宗教也是如此,神仙也是如此,擁有的信徒越多,其力量也就越大,但正統仙佛之道,講的是勸人向善的正法,會讓信仰之人心中充滿希望,跟那些以一己私慾利用信仰的邪徒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要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修行,都始終是個體,當年中國特殊時期的時候,主席號稱: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當時的國人心裡只有主席,所以你再怎麼牛逼也難逃被干跑,這也是信仰的力量。

有些成了氣候的妖怪,很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它們大多都會自稱神仙或神仙下凡的方式出現人們的視野內,專門愚弄那些沒有主見沒有思想的人,很多邪教,很多『神人』就是這麼產生的。

當年玄嗔聽那老鄉這麼說,心中便已經暗道不妙,向那妖怪已經讓當地人產生了信仰,那它的本事一定頗高,不好對付,但是他心想,再怎麼說也要去看上一看。

於是他吃罷了飯後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等到夜半三更,趁老鄉睡覺的時候悄悄的起床,摸到了村外的道觀之外。

那小觀很破,大殿之外搭著一個草屋,裡面睡了六七個人,想是那些出家的農漢子,但未見妖怪,於是玄嗔便悄悄的來到了正殿之前,廟門緊閉,玄嗔躲在外面屏住呼吸,只聽見那觀中似乎有什麼動靜,便點了點口水戳破了窗戶紙,朝裡面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大吃一驚。

只見那破廟之中妖氣衝天,殿中立著太上老君李爾的泥像,泥塑之前是一口大缸,借著微光看去,一個看上去法相莊嚴慈祥身穿藍袍的道士,正張開了血盆大口一下一下的向缸中吐著水,玄嗔看到了這裡,頓時明白了,感情這業障的毒液就是那些村民們口中的『神水』,喝了以後大概會產生幻覺,以至於死的時候都帶著笑容。

玄嗔當時已經是此道行家,他馬上明白了這妖的用意,先是利用村民們的信仰壯大自己的本事,然後等那些村民們死後,它八成就會去掘墳偷屍,再一次吸收怨氣,村裡人被愚弄了之後早已沒了耕種漁牧之意,長此下去定會絕戶,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倒時候這妖的道行那還不得更加厲害?

不過今天你遇到了我,玄嗔想到了此處,心中豪情頓生,他性子直來直去,不想任何計謀,仗著一身本事,大喝了一聲,一腳踢開了大門便沖了進去,大喝了一聲:「惡妖受死!!」

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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