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仲夏夜之夢(下)

就連到現在,我都無法理解,當時我為什麼要幫白曉麗,可能是看她可憐吧,也可能是因為怕她出事,雖然我們只不過是朋友關係,但是我對她還是有些好感的,而且,當時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悲劇發生,畢竟我見過那些東西,那些鬼魂看上去當真很可憐,而且,它們沒有機會,因為它們已經死了。

但是白曉麗應該還有機會。

那天下午,我和蘇譯丹聊了很久,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同她一起研究靈異之事,說起來也挺諷刺,如果我沒有能力的話,那麼這件事我真的沒有辦法去管,但是我卻有這個能力,那麼我是不是該用這個能力去做些什麼呢?

這是第一次,我希望通過我會的東西,去幫助一個人。

之前我之所以不答應白曉麗,說起來雖然也有些理由,但是現在想想當時我心中其實只是想要逃避,逃避這些事情,逃避跳大神,逃避自己薩滿傳人的身份,我一直以為,逃避可以將事情淡忘,但是不成想陰錯陽差之下卻讓白曉麗受到了更嚴重的刺激,如果我當時答應了她,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事吧。

所以我決定了,不再逃避。

我退掉了火車票,我發現,鐵路部門當真是全國最賺錢的部門了,買完票你要想退只能退一半的錢,等與你平白無故的給鐵路捐款了,娘的,你說當時我爺爺怎麼就不去修鐵路而是要上山當個臭打獵的呢?

竹子和亮子都是晚上的車,孫子明天早上走,她們走了之後,寢室只剩下了我自己,李娜她們安慰了半天白曉麗後,也走了,這也是我所想要的。

第二天,我把我自己一個人關在寢室裡面,望著手中的單面八弦驢皮鼓發獃,老瘸子死後,這面鼓就屬於了我,姚守信曾經跟我說,這面鼓在我手裡,那我就是滿族皇家薩滿的傳人,我似乎有義務要用會的東西去幫助別人,雖然我很不想再用這玩意,但是沒有辦法。

就這一次吧,下不為例,我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傍晚,蘇譯丹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一切照舊,我應了一聲,然後同她吃了晚飯,飯後就找了個自習室坐著,聊一些有的沒的,她問我,這個假期能不能跟她去瀋陽,我依舊搖了搖頭,然後對她說,有機會的吧。

是啊,有機會的吧,雖然這句話代表的時間聽上去十分的遙遠。

十點多的時候,我和蘇譯丹離開了自習室,我來到了一間舞蹈室里,深夜的舞蹈室有些嚇人,燈管發出輕微的嗡嗡聲,牆上大鏡子里的我好像十分的憔悴,我將驢皮鼓藏在一個凳子底下,然後坐在那裡發獃,不多時,門開了,蘇譯丹和白曉麗走了進來。

相信我,就那麼一天,白曉麗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幾歲,她的頭髮亂亂的,臉色白的嚇人,紅腫的雙眼上海掛著淚痕,黑眼圈十分的明顯,她由蘇譯丹攙扶了進來,然後兩人坐在了我的身邊,她好像自打從山上回來就沒有吃過飯,昨晚好像整夜未眠。

再這樣下去的話,這個人可就真完了,她見到我坐在舞蹈室里,便用沙啞至極的嗓音問蘇譯丹:「你們這是……?」

蘇譯丹用少有的溫柔語氣對她說:「我倆看你一個人在寢室裡面,怕你難受,就找你出來聊聊天,你要是煩這老小子,就把他趕走吧。」

白曉麗搖了搖頭,然後眼睛裡好像又滲出了淚水,她對我倆說:「給你倆添麻煩了……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但是我真的好難受……我真的看見他了,他要帶我走,可是我卻找不到他……」

我倆見她又哭了,便都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實在有些不適應這種場面,好在有蘇譯丹,只見蘇譯丹溫柔的對著她說道:「唉,麗麗,其實你也不用想太多,就當是一個夢,人不能總活在夢裡啊,讓它過去吧。」

「夢?」白曉麗喃喃的說:「那為什麼不讓我多夢見他一回呢?我只是想要再摸摸他的臉,再抱抱他,跟他……跟他說一聲對不起,為什麼都不能呢?」

蘇譯丹笑了笑,然後對她說道:「你呀,別想了,看你都憔悴成什麼樣了,來,我給你把把脈。」

說罷,蘇譯丹拉過白曉麗的右手,她對我使了個眼色後,手從自己的馬尾辮上一拉,一根細針已經藏於手中,我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倒了杯水給白曉麗,對她說:「都哭一整天了,嗓子都啞了,來潤潤喉嚨吧。」

白曉麗搖了搖頭,她剛想說話的時候,忽然頭一低,再沒了言語,我望著蘇譯丹,心裡想著這小妞兒果然是個老中醫,這麼快就讓她睡著了。

其實如果不是白曉麗之前一直沒睡覺的話,蘇譯丹也沒有辦法,畢竟中醫不是法術,只是剛才蘇譯丹接過她的手後,便為她做了穴位按摩,這種手段很多中醫按摩裡面都有,白曉麗本來身體就不好,外加上沒吃沒睡,疲勞不堪,這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見白曉麗睡著了,我就開始行動了,我將幾把椅子並在一起,然後讓白曉麗躺在上面,之後,取了凳子下面的鼓,對蘇譯丹點了點頭,蘇譯丹便從背包中拿出了一根黃瓜。

沒錯,是黃瓜,這根黃瓜上插著四根牙籤固定,蘇譯丹將這根黃瓜放在了西北方的窗台上,她這麼做,並不是抽風,而是大有深意。

沒錯了,在昨天下午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讓白曉麗真的和自己死去的男朋友相會。

我這麼做,完全就是因為於心不忍,因為現在白曉麗的處境已經很危險,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夠再放任不管了,雖然我也沒有多大的把握,這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有很大的風險,一,是我能不能真的請來那個小子的鬼魂,二,是請來以後用什麼樣的方式讓它和白曉麗見面,三,就是該怎麼把它送走。

之前也講過,薩滿舞是兩個人的活計,我這個薩滿傳人要當的角色就是幫兵,請神的,而請來的東西,必須有人充當容器,讓蘇譯丹來當這個角色,那白曉麗會不會信還不一定,而且這樣讓兩人見面的方式,多少有些不妥,畢竟我們都是局外人,正所謂做戲要做全套,在我們兩個道教和薩滿的傳人研究了一下午後,終於將彼此會的東西組合,弄出了一套最合理的方案。

第一步就是我跳薩滿舞,請那小伙兒上來,讓她暫時的附在蘇譯丹的身上,然後由我先去跟它談,告訴它白曉麗的事情,以及告訴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之後,讓它的魂魄附在白曉麗的身上,當然了,不是單純的附身,蘇譯丹對我說,其實鬼魂是可以託夢的,到時候就讓它倆在夢裡相見,而我們這些局外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根由牙籤托起的黃瓜,則是送那鬼魂回去的工具,自古以來,在各地都有各種送鬼的習俗,比如人死之後,要燒紙牛紙馬,據說人死之後並不是誰都可以直達酆都地府的,根據每個鬼魂生前的所作所為,它們要在不同的地方下車,陰間世界中的邊緣有一條髒水河,這紙牛紙馬便是馱鬼魂過河的工具。

這紙牛和紙馬也有說道,女人騎牛,男人騎馬,由於我們當時沒有多少時間,外加上不知道該去哪裡買紙馬,所以蘇譯丹便臨時自己坐了一個,雖然見她用黃瓜代替紙馬讓我覺得有點不靠譜,但是蘇譯丹對我說,在南方的某處,盂蘭節的時候就是用黃瓜和茄子代替紙牛紙馬的,所以沒問題,所以在天亮的時候,那個小伙就會騎著馬自己回到下面的陰間,不用我親自敲鼓去送了。

萬事俱備,我叫蘇譯丹鎖了門關了燈。

由於怕一會兒我跳神的時候那些黃皮子再來搗亂,所以我實現將那塊玉佩系在了手腕兒上,當時我發了狠,它要敢搗亂,我就敢把它的腦袋砸成如來佛。

我翻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鐵飯盒,在裡面燒了一張紙,那是蘇譯丹從白曉麗口中套出的那小伙兒的生辰八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步驟。

蘇譯丹在黑暗中坐在了我的對面,她輕聲對我說,開始吧,我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見,然後,就用鼓鞭輕輕的點在了鼓上。

嘩啦啦,咚咚咚,幫兵口訣之中請鬼的調子,是九腔之中的悲腔,用這種唱腔唱出的詞平緩,聽上去很悲,讓人聽上去心裡很沉重。

咚咚咚,咚咚咚,嘩啦。

敲了一會兒後,我似乎也被這鼓點弄得心情有些悲痛,情緒到位了,於是我便開口唱道:「索林瑞吉,請~~神兒~~啦~~~。」

唱出第一句後,我的手緊跟著打鼓,跟著鼓點又搖晃了三下後,我緩慢的唱道:「日落西山,天黑漫漫,萬家燈火,闌珊人間,有主亡魂,回歸墳土,無主亡魂,投奔廟檐,廟中城隍,可憐苦主,金身地藏,慈悲無邊,響鼓三聲,哭泣三響,清風煙魂,請聽我言……」

一段唱罷,我手中的鼓點慢慢的加急,同時也感覺到了四周的氣溫似乎又慢慢下降了,娘的,看來我還真有跳大神的天賦啊,真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於是我又敲了幾聲鼓後,便接著唱道:「說得是陰風嗖嗖,無比凄慘吶,嘆得是人間有情,苦辣辛酸啊,聽的是終生疾苦,難把情來斷,問得是蒼天有淚,陰陽兩重天吶~哎嗨呀,幫兵今日起鼓,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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