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中邪

我想起來了,確實,聽村裡人講,這個老瘸子是忽然出現在了我們的小村子裡的,那是冬天,他來的時候,帶著滿身的風塵,簡直就是一要飯的叫花子,天寒地凍的日子,他的破棉襖上面全是口子,棉花往外翻翻著,頭髮扭成一坨就像頂破帽子似的扣在腦袋上。

而就在他來的第一天,全村的人就都見到了他,倒不是說他是如何風光讓全村人出來迎接的,只是因為那一天出了些意外,外加上冬天正是農閑,村裡人都會選擇在家裡貓冬,所以大家才會出來看熱鬧。

而讓他們看熱鬧的原因就連現在聽起來都挺奇怪的,那就是村裡面有個大小夥子沒穿衣服在村口滿地打滾兒。

而這個光著屁股滿地打滾兒的人,恰好就是我爺爺姚老四。

剛才講了,那是發生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東北的冬天能冷到什麼程度,這裡先說一下吧,只要進了十一月份後,雪糕冰激凌什麼的,就會被擺到街邊,完全不用任何製冷措施,就跟賣日雜百貨那麼賣,而這是全球氣候變暖的城市,幾十年前的農村保守估要比現在冷上一倍還要多。

就在這樣的大冷天里,就算你大棉襖配二棉褲,裡頭是羊皮外面還裹著布的一身行頭,站在外面半個小時也能凍透咯,更別說是光屁股了。

畢竟人身上存在著本能一說,按理來講就算是在缺心眼兒的人都不會這麼乾的,可偏偏我爺爺就干出來了,那一天,他光著屁股在村口的大雪地裡面足足滾了一個多小時,一邊滾一邊哭,一邊淌著眼淚一邊還笑著唱,嘴巴裡面依依呀呀的,身子已經被凍的通紅泛青,村民們全都驚呆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爺爺這是犯的什麼病。

當時是一九七幾年,人民公社解散,村子已經初見規模,我爺爺也娶了我奶奶過門,我太爺爺也沒有死,他們就連做夢都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兒,更奇怪的是,我爺爺發狂以後的氣力竟然大的驚人,村裡面四五個大小夥子都拉他不住,而都是親戚里道的,也是在不好下狠手,更何況大家見他這瘋樣,心中也有幾分忌諱,生怕太過接近受到牽連,忙活了一六十三招還是沒能制伏我爺爺,到最後大家都是一籌莫展,只好把我爺爺圍了起來,看著他滿地的打滾鬼哭狼嚎,而我奶奶則在一旁抹著眼淚。

老瘸子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村子裡面的,不過大家當時都沒注意到他,他說,當時他已經背井離鄉好多年,一直流浪到此,想要進村要口飯吃,哪成想剛一進村兒就碰上了這等奇觀。

老瘸子見到這村口圍了這麼多的人,便有些納悶,他走上前去,然後向一個村民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好在那個時候人雖然窮,但是卻窮的挺平均,所以及時他是個要飯的別人也不會怎麼歧視他,於是那人便跟他講出了他聽來的事情緣由。

我爺爺,也就是姚四兒,在大躍進結束,知青返鄉的時候,愣是讓他留下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過日子,不得不說這真是小雞兒不尿尿各有各地道兒,恰巧這個女的,也就是我奶奶,正是之前喬斜眼相中的那個,到底讓我爺爺給得著了,全村人都在納悶兒,為啥這麼個投機倒把的臭流氓能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竟然把個城裡來的大美妞硬生生的勾搭個瓷實,直氣的那喬斜眼兒一股急火,把另外一隻眼睛也氣斜楞了,從此村裡人便給他改了個稱號,叫做『喬鬥雞』。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爺爺姚老四取了媳婦兒,但卻依舊狗改不了吃屎,家裡面有地,他卻也不想干農活,一是他散漫慣了遭不了這罪,二是他根本就不想遭這罪,好在我奶奶對他百依百順,而我太爺爺看他成家了也就不怎麼再好意思管,於是我爺爺平日里留我奶奶在家下地幹活,自己依舊扛著把破槍上山打獵,也不知道是他槍法進步還是狗屎運恆通,竟然每天都有豐富的收穫,就連大雪封山百獸皆藏的冬天也是如此,用我爺爺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這些個野味差不多都是自己往槍口上撞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啥,直氣的那喬鬥雞一雙鬥雞眼直翻白兒,一氣之下就此再也不打獵了。

可就是這樣好運氣的姚老四,今天卻忽然發瘋,誰都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那個人回頭打量了一下老瘸子,看的出來他不是本村的人,於是便對他說:「你是外村來逃荒的吧,這光腚的主兒是我們村的獵戶姚四,也不知道咋了,聽他家老爺子說,自從昨天晚上他從山上回來以後,就躺在炕上睡著了,睡覺的時候還不老實,哼哼呀呀的說夢話,結果第二天起來忽然把衣服脫光了就開始作妖兒,把他家裡面的碗罐兒啥的都給砸了,剛才竟然又跑了出來,也不嫌乎寒顫,這死冷寒天的,再過一會兒不得凍死啊?」

老瘸子聽他說完後,皺了皺眉頭,然後也沒說什麼就擠進了人群,他只見到一個挺壯實的漢子光著屁股在雪地裡面打滾,一邊撓著自己的上身,一邊大哭,最詭異的是,雖然他是在哭,但是卻好像又笑的很開心的樣子,儘管他的嘴唇已經凍的發紫,但卻依舊是一副詭異的笑容,他的身上已經蹭的傷痕纍纍,一邊有一個老頭大聲的叫著去拉他,卻被他一腳踢開,而眾人扶住了那老頭,再也不敢上前了,只剩下一個相貌標緻的婦女跪在他的身旁,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苦苦的勸著他,勸他快起來。

老瘸子見那地上的雪粘在了我爺爺的身上,都不化掉,他明白,如果再過一會兒的話,這人可就真得凍死了,老瘸子抬頭看了看天,當時應該是下午四點多,天色將暗,老瘸子便顧不上許多,他快走了兩步來到了我爺爺的身後,然後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破棉帽子,將那帽子皮朝里翻了過來後,直接就套在了我爺爺的腦袋上。

說來也奇怪,全村的人折騰了一下午都沒弄過我那發了瘋的爺爺,竟然讓這老要飯的一頂帽子給套老實了,在那帽子剛一戴上,只聽我爺爺忽然四肢僵硬,兩眼一翻大叫了一聲後,就暈了過去。

眾人都看楞了,這簡直比變戲法還神奇啊!

而就在眾人發愣的時候,老瘸子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身上的破棉襖也脫了下來,同樣是里兒朝外面兒朝里的翻了一下後,才把它裹在了我爺爺的身上,於此同時,他抬頭對著還在發愣的眾人說道:「還等啥啊,趕緊背家去,有姜沒,沒姜就煮一碗艾蒿水給他喝!」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才緩過神兒來,於是我太爺爺和我奶奶還有幾個壯勞力慌忙講我爺爺抬回了家,當然,他們把這位其貌不揚的老瘸子也請了進來。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就在我奶奶安頓我爺爺的時候,我太爺爺就已經用瓷缸子沏好了茶,他讓老瘸子坐在炕上,然後拿出了家裡的煙捲,十分恭敬的敬了老瘸子一根,然後這才開口說道:「真是多謝大兄弟救了我兒子了,剛才要不是碰見了你,現在還不一定……唉,謝謝,對了,還沒問大兄弟貴姓,這是打哪兒來啊?」

老瘸子倒也不客套,叼在嘴裡用火柴點著了,抽了一口後,才對著我太爺爺說:「姓邵,打關里來。」

關里,指的是山海關以里,按現在說,就是石家莊以及北京那一片兒,在以前的東北,統稱那裡的人為「關里人」。

我爺爺點了點頭,然後也點著了旱煙,他轉頭見自己的兒子此時面色鐵青的躺在炕頭,眼睛緊閉,嘴唇揪揪著,渾身鐵青鐵青,估計是凍得,可駭人的是他卻一直出著汗,沒等一會兒的功夫,身下的炕席就被溻濕了,任我奶奶如何替他擦拭,可那汗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著。

我太爺爺一見著這場面,頓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要知道雖然我爺爺平時為人輕浮下作,但那畢竟是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啊,獨根獨苗的,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咋整?!

不過,要說的是我太爺爺腦袋相當好用,他這回似乎也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好像是叫花子的漢子似乎是真有一手的能人,要不然的話,他剛才怎麼能讓我爺爺安靜下來呢?

想到了這裡,我太爺爺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老瘸子一抱拳,然後壓低了聲音卻又十分恭敬的說:「原來是關里來的『先生』,先生剛才救了我兒子一命,想想您一定知道我兒子這是咋了吧。」

這裡解釋一下,在以前,甚至包括現在的東北,「先生」這個詞多半是形容那些有真本事或者大能耐的人,包括什麼教書先生,賬房先生等等,不過,在這種特定的場合下,「先生」這倆字兒的分量那可就不輕了,因為這多半是指那些有著驅鬼降妖神通,或者是懂的指風點水本事的「陰陽先生」。

要說以前的陰陽先生,那可是很具有傳奇色彩的職業,因為人生在世,脫離不了生老病死,生老兩樣,陰陽先生管不著,但是後邊病死兩樣和他們就有著莫大的關係了,怎麼說呢,就拿國學中醫來解釋,自古以來中醫之中就分「十三科」,而十三科之中,就有兩科是有點說道的,這兩科分別為『祝由科』以及『禁科』。

在古代我們就把人生病分為兩類,一類為內,一類為外,當然了,現在也有內科外科,不過當時的外,稱外病,就是人力所不能醫治的範疇,這種『外病』又被稱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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