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冥河鬼蜮將不住,萬惡真祟渡厄來(7)

至尊寶說出讓那小個子帶路之時,玉笙煙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縷疑惑——雖然這男人看上去驚魂未定,臉色亦惶恐不已,可是她卻從那男人身上感覺不到太多的畏懼,甚至眼珠還在滴溜溜亂轉!

就像那種傳說中的古獸,貪婪無比,縱然腸穿肚爛亦是不覺,只顧著將能夠到的食物盡數吃下肚去,滿足口腹暫時之欲,根本不會去想以後將會如何。

這鬼蜮中人,難道都這般么?

玉笙煙明白看出了這點,至尊寶難道不會知道么?他說完此言,轉身對玉笙煙露出個狡黠的笑容,似乎詢問她的意見:「讓他帶我們過去,你說可好?」

玉笙煙哼了一聲,「隨你的意吧,反正這傢伙也不夠我們打的,」說到此,對那廝提高聲音,瞪著眼喝道:「喂!磨磨唧唧幹嘛,去不去?」

這哪裡是詢問啊,分明便是威脅——小個子男人哧溜一下從那矮牆上跳下,陪笑應聲:「去!去!去!兩位叫我帶去那裡便去那裡,絕無二話……」

「我呸!」玉笙煙唾了一口,罵道:「少這裡給我裝模作樣,老娘先給你說清楚,要是再敢耍花樣,到時候將你的胳膊卸了——明白嗎?」「是!是!」那小個子全身一顫,連忙舉步朝前帶路:「大哥大姐你們這邊走!」

玉笙煙為了裝出個粗俗的架勢,沒想到居然都自稱是『老娘』了,只把至尊寶聽得心中偷笑不已,轉念一想不錯,如此讓他多一份畏懼,或者後面多招是非的可能便少得一分——唉,雙拳難敵四手,自己畢竟是下來找人的,還是不要多豎敵家,免得後面難辦。

那小個子男人帶著路,兩人跟隨其後,率先便進得了內城之中。果然如巫老頭所說,這裡面漸漸便多了些在屋檐房頂鑽來鑽去的遊魂,還有些坐在路邊小攤上貪婪吸食的野鬼,另外有些鬼魂更是華衣錦袍,坐在那紙紮的轎子上飛來飛去……鬼多了,路上行走的人也臉上沾染了幾分鬼氣,看著陰森森的不怎麼明亮。

幾乎同時,至尊寶看到玉笙煙身上的三火也矮了下去,就像是這裡有個力量在壓制,不讓活人的氣息四溢而出,維持那持久不變的陰冥境地一般——至尊寶年幼居於城隍廟鬼市之中,一直熟悉這種感覺,再加上本身沒有三火影響不大,玉笙煙卻受此覺得有些陰冷,不由縮了縮脖子,嘴裡嗤嗤吸了幾口冷氣。

「怎麼,覺得冷?」至尊寶關切道:「要不然你買件衣衫添上?」「算了,」她搖搖頭:「還好,暫時沒事,要實在是受不住了再說……」

兩人所說被小個子男人聽得,立刻便討好的插嘴建議道:「大姐,我們這地方本身冷的緊,再加上那些遊魂野鬼的鬼冷四溢,旁人是受不住的!您要是冷,我可以帶您去先買幾件衣衫……」說這話便朝不遠處一指:「喏,那就有一家。」

「閉嘴!老實給我帶路!」

玉笙煙厲聲一喝,那小個子立刻將脖子一縮,老老實實繼續帶路了。

就在玉笙煙喝罵他之時,至尊寶眼角餘光瞄到身後不遠處似乎有個影子一閃,等他回頭卻又看不見了,怕是躲進了什麼屋角旮旯之中,藏匿身形——他也算是在江湖上行走過,又在邯鄲與秧雞等人廝混了好些時候,對於這種江湖伎倆倒是知道些,既然這次是去那成三的地盤上,有些事兒就不便此刻處理了……

到時候看看他會如何!

三人在石柱下面的街道上穿行,看著周邊儘是各種店鋪,也就好奇的四下打量。內中凡白紙燈籠的都陰陰侵侵,在那門口的招牌之下或者藤椅,或者茶案,老闆坐在那也不睬人,只是冷冰冰的坐著等候上門,且多是一些紙紮鋪、香蠟店、收購明器古玩的商號。

若是紅紙燈籠,那便熱鬧些,店小二在門口殷勤的招呼客人,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只是看了半響,那些半紅半黑的商鋪卻是沒有——至尊寶心中覺得奇怪,也就開口問道:「喂,聽說你們這裡的燈籠是來標示人鬼差別的,可有此事?」

「是,我們這裡正是如此!」那矮個子男人見至尊寶與他說話,立刻應道:「人鬼畢竟有差別,有些人不願意與那鬼魂太過密切,所以有此區別。」「那,聽說還有一種半紅半白的燈籠,那些商號是人鬼盡數能進的,是么?」至尊寶接著問。

「是啊!」矮個子男人眼珠子一轉:「想不到兩位還知道此事啊——對了,你們要去的眼兒媚正是這樣一家客棧呢!」

說到此,他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就像是在叫嚷一般:「兩位要是不想和那些東西混在一起,要不還是換一家吧!對了,有一家瑞祥客棧,是只能給活人住的,兩位要不要……」

「不要了!」至尊寶打斷他的話,「我問你什麼就答什麼,旁的廢話你也別多說!」

「那好,兩位執意要住眼兒媚是吧?」那小個子似乎對至尊寶說什麼不關心,只是放開了喉嚨叫:「那我帶兩位去便是了!」

三人說話之中腳下不停,一路朝著那鬼蜮深處而去。至尊寶每每在轉彎的時候都能見到後面有人遠遠的墜著,既不上前也不放棄,就是一路跟隨,心中暗自好笑,倒也不說。

看來他們就算吃了這一大虧,還是沒弄明白,非要碰個頭破血流才能知情識趣。

走了一刻,三人終於繞過了那鬼蜮中由房屋所堆積的幾根大石柱,來到了後面石壁深處。眼兒媚客棧原來便該是個三層的小樓,後來整個正面被露出,內中也被掏空,就成了如此副模樣。外面是一應三開的樓門,兩側披紅挂彩,上掛牌匾『眼兒媚』字樣;側面石壁之上順著一流的窗戶,都是從內掏空,掛著鏤花雕紋的窗,兩側一應排開共計三層,看上去極是漂亮;另外一側是直接在石壁上打穿的石門,上面略略修飾,掛著個巨大的賭字挑幔,內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一整個眼兒媚客棧,那石縫之中都露出了原本的木樑痕迹,看這木樑木屋居然能在此地下沒有倒塌,倒也算得上奇了。

小個子男人殷勤之極的將兩人引到客棧門口,正待入內,那旁邊賭檔門口站著的粗壯漢子中走來一人,伸手將他攔下喝道:「毛狗子,你他媽是不是走錯了?」說著朝旁邊一指:「要耍錢在那邊,你跑這裡面去幹嘛?」

「我、我今天不耍錢,」那小個子毛狗子見到這漢子頓時矮了一截,陪笑道:「大爺,今天我從外面給你們介紹客人來了,是要住店的……」「住店?」那粗壯漢子臉色一詫,這才稍稍緩和:「想不到你小子也會給我們帶客人來?哼,幹嘛不帶去你們自己的地方?」

這客棧和賭檔的大門緊挨著,相隔不足三丈,說話間另外一個漢子也走了過來,露出一臉厭惡的神色:「毛狗子,你小子是不是打著什麼壞心思呢?老實說,要是今天給我們惹事,老子就把你給劈了,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毛狗子應聲中走近幾步,壓低聲音,也不知道和那人說了什麼,那兩個漢子這才臉色稍稍緩和,抬眼看了看至尊寶玉笙煙二人,哼了一聲:「毛狗子,這事我去給大哥說說,要是大哥同意再說,要是不同意,你就趕緊給我滾蛋——行了,帶客人進去吧!」

「好嘞!兩位裡面請!」毛狗子聽得這話,頓時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連忙將至尊寶兩人朝著客棧內引——正要入內,那玉笙煙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衫,湊上前耳語道:「寶哥,這事兒似乎看著不妥……」

「我知道!」至尊寶拉了拉玉笙煙的手,示意她跟著進來,同時笑笑:「無妨!這裡的事兒巫爺爺已經說得明白了,你還怕什麼?相信我吧,就算有天大的事兒也有人出頭,用不著我們倆!」

兩人那一問一答說得極快,聲音有壓得低些,那毛狗子只顧在前面引路自然沒聽見。他帶著兩人進到那客棧大堂,招呼著人來倒水,然後詢問兩人要不要吃些東西——至尊寶將那個大洋給他之後亦是不走,死活留著要給伺候在兩人身旁。

他既然如此,至尊寶也想看看究竟有個什麼把戲,於是便大大方方坐在桌子上,隨意將這店中的好酒好菜都點了。

雖然沒問,但是光看那店小二的眼神,至尊寶也知道這一頓酒菜花費不菲,不過既然知道了這是誰人的店,他又怕什麼呢?

不多時,那酒菜已經流水也似的送了上來。

原本按照至尊寶的想法,既然到了這裡便要找到成三和魯胖子,不過今天既然多了這不知死活的毛狗子這些事,他便乾脆不找了,先看看他們的把戲……不多時,果然看見那門口粗大漢子的身影一現,毛狗子立刻便找個借口溜了過去。

隱隱約約聽得那漢子口中道:「……不管……自己看著辦……別出事……好自為之……」那毛狗子不住應聲,聲音中透著說不出的興奮。

「唉!」至尊寶搖搖頭,對玉笙煙笑笑道:「看來不知死活的還不止那曲家兄弟四人而已,到處都是——煙兒,今天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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